第2章
4
我是被謝宴之從馬上硬拽下來的。
蕭湛本不想松手,可聽到我說的話,他眉眼間露出一抹壞笑。
趁蕭湛松懈的片刻,謝宴之抓著我的手腕,狠狠將我拽了下來。
我被謝宴之抱在懷中,銀牙仿佛要被咬碎。
「你說什麼?」
我面色如常,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說我要和離。」
就在這時,沈綿柔騎的馬突然狂奔起來。
整個馬場都聽到沈綿柔矯揉造作的呼救聲:
「謝宴之,快來救我啊。」
「我好怕好怕。」
可謝宴之沒有回頭,甚至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他看著馬背上一臉壞笑的蕭湛,面色陰沉:
「我不同意!是因為這個男人嗎?」
「你是我謝宴之的妻,想要離開我,我不允許。」
我差點被他氣笑了。
馬上的沈綿柔並沒闲著。
她的眼睛一邊瞥向謝宴之,一邊大聲呼救,看起來有點狼狽。
我努努嘴:
「呶,就憑三個人的生活,太擠了。」
「你的小青梅正等著你去救呢,快去啊,可別讓她傷著了,不然還得怪我。」
謝宴之抓著我手腕的力氣又大了些:
「錦書,我說過了,我隻把她當朋友。」
「你為什麼非要逼我?為什麼不能再體諒我一些?」
話音剛落,沈綿柔突然從馬上跌落。
潔白如玉的小臂上,頓時鮮血淋漓。
她呆坐在地上,嗚嗚咽咽哭起來:
「謝宴之,你混蛋!你怎麼能眼睜睜看我受傷?」
「你難道忘了那一次,我為你吃了多大的苦頭了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不管不顧?」
「我不活了,不活了……」
與此同時,她哭哭啼啼跑出了馬場。
謝宴之抓著我的手慢慢松開。
「錦書,我回頭再給你解釋。」
「綿柔她性子急,誰知道她會做什麼傻事?晚上我再給你說。」
話音未落,他便跑著出了馬場。
蕭湛向我伸出手,嘴角的壞笑愈發明顯了幾分:
「我就知道,教你騎馬的,還得是我。」
「來吧,崔大小姐。」
即使我已成親,即使我已成了謝家人,他依然喊我崔小姐。
這樣也好,反正我早晚是要離開謝家的。
想到這裡,我直接翻身上馬,對蕭湛露出爽朗的笑:
「蕭公子,開始吧。」
我不會再等謝宴之了。
我想學的東西,我自己想辦法學。
我想吃的東西,我自己去買。
我想做的事情,我自己動身去做。
我決定不再把期待交到別人手中。
騎了整整一下午後,我已經能簡單操控這匹馬。
蕭湛看起來比我還要開心。
離開時,他收起韁繩,一身白色騎裝看起來帥氣逼人:
「走吧,今晚陪我去吃酒。」
不由我拒絕,蕭湛直接揮起馬鞭,將我帶到京中最大的樊樓。
樊樓旁邊是新開的清酒坊。
在這裡,客人不僅能喝到京中最時興的各種清酒,還能同時泡溫泉。
聽說溫泉旁還有美女輕歌曼舞,彈琴助興。
這等新奇的法子很快風靡全京,清酒坊天天爆滿。
蕭湛捕捉到我眼中的一絲好奇,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語氣戲謔:
「怎麼,想和我一起泡溫泉?」
我瞪了他一眼,剛準備讓他閉嘴。
結果看到兩臺小轎停在清酒坊門口。
這兩頂轎子我認得。
一頂屬於謝宴之,一頂屬於沈綿柔。
他們二人,來泡溫泉了?
5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直接衝了進去。
讓人感覺如同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清酒坊,裡面酒香濃鬱醇厚,水霧彌漫。
沿著蜿蜒曲折的木橋,穿過層疊繚繞的水霧,一座座精美的樓臺出現在眼前。
隻見幾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在樓臺上翩翩起舞。
而此時,我的目光被吸引到了最裡面的浴池處。
那裡,謝宴之和他的幾位好友正悠然自得地泡著溫泉,沈綿柔也在其中。
我小心翼翼走到帷帳後。
透過輕薄的帷幔,我看到沈綿柔褪下外衫,肌膚白皙如玉。
她嬌嗔對著謝宴之抱怨:
「謝宴之,本來你答應要好好教我騎馬的。可崔錦書一來,你竟然完全變了個樣子!」
「若不是我命大,恐怕今日早S在馬蹄之下了!」
說罷她嘟起小嘴,雙手叉腰,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
見此情景,謝宴之哄勸道:
「好了好了,這不是請你吃酒,向你道歉了嗎?」
沈綿柔卻不依不饒:
「不行,你得讓我出口氣!」
說完這句話,她便和謝宴之打鬧起來。
你掐我一下,我擰你一下。
笑聲和尖叫聲交織在一起。
漸漸地,他們的動作越來越曖昧,氣氛也越發旖旎。
沈綿柔渾身湿漉漉的,幾乎整個人鑽進謝宴之的懷中。
我聽到謝宴之的兄弟打趣他:
「你說你把她當成女兄弟,可我們看著,這也不像啊。」
「要我說,還是娶回家算了。」
「是啊謝兄,綿柔的眼睛天天黏在你身上,可是沒正眼看過我們一點。」
眾人的打趣聲此起彼伏,然而沈綿柔卻沒有絲毫的羞澀或退縮。
相反,她笑得更加燦爛了。
她扭著細腰,環繞著謝宴之的脖頸兒,將嘴唇湊近謝宴之的耳邊,姿勢極盡曖昧:
「你兄弟們讓你娶我,謝宴之,你願意嗎?」
謝宴之沉默著,可他的耳尖紅的滴血。
比和我成親那天的婚服還要紅。
他嘆了口氣,輕輕推開了沈綿柔。
可沈綿柔直接吻上了他。
這下,謝宴之沒有拒絕。
口哨聲,打趣聲,嬉笑聲,讓接吻的二人愈發忘乎所以。
就在他們情動不已的時候,我上前一步,撕碎了帷帳。
那一刻,四目相對。
6
我不知道這場鬧劇是怎麼收場的。
我沒有吵鬧,也沒有哭泣。
隻是平靜走到二人面前,讓他們繼續:
「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隻是來通知謝宴之,我要和離。」
「你們繼續,我走了。」
謝宴之直接推開她,瘋了一般上前追我:
「錦書你誤會了,我隻是喝醉了,把她當成了你。」
我瞬間感到惡心。
他若是實話實說,我還能敬他是條漢子。
可這樣假的不能再假的理由,隻能讓我更看不起他。
我翻身跳上蕭湛的馬,讓他帶我回府:
「走吧,謝家爹娘是時候知道了。」
謝宴之衣衫不整,在後面追了一路。
可他的馬,終究沒有蕭湛的快。
飯桌上,氣氛凝重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謝宴之搬出他的爹娘來勸我。
公公婆婆正輪番上陣,希望我打消和離的念頭。
而謝宴之,則坐在我的身旁一聲不吭,不停地往我的碗裡夾菜。
「錦書啊,我知道你是下嫁到咱們謝家的。」
「論起門楣來,我們謝家確實高攀不起清河崔氏。」
公公首先開口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愧疚。
我的心中不禁湧起一陣苦澀。
我和謝宴之是在花朝節認識的。
桃花樹下,遙遙一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我看上了他,他也對我動了心。
謝宴之追了我整整三年。
這期間,他送我的禮物,差點將侯府搬空。
送我的情詩,更是能裝滿兩大箱。
後來他發誓絕不納妾,父親才吹胡子瞪眼接受了他的提親。
本以為能夠與他攜手一生,相濡以沫。
誰曾想,如今竟走到了這般地步。
婆婆看我表情微變,緊接著附和:
「是啊錦書。宴之雖和沈綿柔一同長大,可他一直將她當妹妹。我敢保證,他們之間絕無半點男女私情。」
公婆你一言我一語地勸慰。
我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父親,母親。」
「雖說謝宴之隻當她是妹妹,但那沈綿柔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這可就難說了。」
我目光直直地盯著桌上的菜餚,毫無食欲。
婆婆噌地抓住我的手,我被迫抬起頭。
今日她身穿著墨綠色的蜀錦,頭上戴著一支精美的金步搖,看起來甚是尊貴。
「錦書呀,我的傻孩子。退一萬步講,你才是我們謝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
「那沈綿柔名聲不清不白,就算她真的對我兒心懷情意,又能怎麼樣?別說讓她做妾了,就是白送給我兒,我們也不要!」
「錦書你放心,我謝家的兒媳,隻有你,也隻能是你。」
我內心冷笑。
若謝宴之真的心系於我,又怎會與那沈綿柔糾纏不清,惹出這麼多是非來?
隻是我沒怎麼聽她講話。
我的注意力,都放在謝宴之的臉上。
聽到自己的母親說沈綿柔不清不白,他突然抽了抽嘴角。
原本為我夾菜的手,突然停滯在原處。
雖然隻是一瞬,可他眼眉間的不耐煩被我盡收眼底。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對我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我轉頭看向他,面色平靜如水:
「父親母親,你們不必再勸了。」
「我和謝宴之,是注定要和離的。」
說完這句話,謝宴之剛好夾起一塊紅燒肉,準備放到我的碗中。
聞著肥膩的香氣,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幹嘔。
公公皺了皺眉,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被婆婆用眼色制止住了。
婆婆拉起我的手,目光落在我的腹部,眼底瞬間閃過一絲驚喜:
「錦書,你這是……有喜了?」
7
和離這件事最終還是沒有著落。
因為我有孕了。
公婆很是欣喜,成親幾年來,他們日日盼著抱上大孫子。
看的出來,他們肉眼可見松了一口氣。
他們以為有了孩子,我便會為謝宴之呆在這個家。
可聽到我依然堅持和離,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來勸我。
最後,公公拿出馬鞭,命謝宴之跪在祠堂。
他用馬鞭將謝宴之狠狠抽了一頓。
當晚,謝宴之脫下衣服,赤著上身跪在地上。
得知我懷孕的消息,謝宴之也是開心的。
他自願跪在地上,求我原諒。
如今雖是初春,可天依然冷的過分。
謝宴之跪了整整一晚,婆婆也勸了我整整一晚。
看的出來,她心疼謝宴之,卻又不敢勸氣頭上的公公。
她牽著我的手,一邊抹眼淚,一邊開口:
「錦書啊,謝宴之這個不爭氣的蠢東西,他爹已經打過他了。」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那你就罵他一通。氣消了,自然心情也就順了。」
「隻是你現在懷著身孕,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怎麼能說和離這些氣話?若是真和離了,我便一頭撞S在柱子上算了!」
見她越說越激動,我搖搖頭:
「娘親你放心。」
「隻要謝宴之答應我一件事,我便不和離了。」
8
我的要求很簡單。
隻要謝宴之往後和沈綿柔斷了聯系,不再見面,我便能既往不咎。
公婆聽後滿臉欣喜。
謝宴之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迫於父母的壓力,他跪在我面前發誓:
「此後我絕不和沈綿柔再有任何聯系。」
「謝家祖宗在上,我今日絕無半句虛言。」
見我點點頭,他起身將我擁在懷中,扯出一抹欣慰的笑:
「好錦書,往後我和沈綿柔再沒任何關系。」
「如今你有了孩子,咱們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說來也怪,雖然他的胸膛火熱,可我的心中卻依然冷的像冰。
天剛蒙蒙亮,謝宴之又是熬安胎藥,又是煲湯為我做早膳。
忙活許久,他才累的和衣睡下。
看著床榻上的玄色身影,我將珠簾合上,悄悄將安胎藥盡數倒掉。
貼身丫鬟是我的陪嫁,她向來和我知無不談。
見我這般,她低聲問我:
「小姐,這是為何?」
我笑了笑,悄聲開口:
「我有預感,這個孩子我生不下來。」
既然生不下來,何必還喝安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