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婆婆骨折了。

出院回到家。

丈夫開始每天過去給她送飯。

送了一個星期，他堅持不住了。

跟我說把婆婆接到家裡來照顧。

我不同意，他便聯合女兒一起指責我。

後來女兒指著我的鼻子威脅我，說如果不孝順她奶奶。

將來就不給我養老。

我最討厭被人威脅，特別是來自親人的。

尤其還是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

所以，我選擇放棄他們。

1

獨居的婆婆下樓時不小心摔倒了。

骨折，住進了醫院。

我沒去看過她。

她出院後，因為我跟王強說過，不許他接婆婆來家住。

不然就跟他離婚。

所以他便把婆婆送回她自己家。

但因為婆婆受了傷，腿腳不便。

本身年紀也夠大。

所以，王強就開始每天給她送飯。

順便幫著做些家務。

可沒幾天，他就跟我叫苦。

什麼天天來回跑好幾趟很累。

什麼老人這樣了不接到身邊照料，怕老街坊說他不孝、怕老婆。

我知道他為啥這麼說，不就想著讓我主動提出接婆婆同住嘛。

再順便把照顧他媽的活推給我。

所以我始終沒開這個口。

他終於受不了了。

開始明著跟我商量。

「把媽接過來吧，她都八十多了，現在身體還不好，正需要兒女在身邊伺候的時候。

「白天還好，可晚上就她自己一個人，深更半夜的要是真出什麼事，可咋辦？這輩子不都過不去了？別人不得也罵你？

「把媽接來對咱整個家都有好處，方便照顧，我不用整天來回跑，你也不用擔心我路上不安全，家裡有啥事我也能馬上辦。」

2

他問我咋樣？還能咋樣，拒絕。

他臉上掛不住了：「你怎麼這樣？那是我媽，她老人家也想跟我住在一起，很正常，你怎麼就不同意？

「你咋那麼狠心？你說誰家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是一個人住的？除非是孤寡老人，你這樣讓人知道叫我面子往哪擱？」

我氣笑了：「我怎麼就不同意？我怎麼那麼狠心，你忘了？那我提醒你，我生孩子的時候，她一看到是女兒，臉都黑了。因為我不聽她的，把孩子送走，再生兒子，她整天罵我給你們家斷子絕孫，罵女兒是豬。

「月子裡她沒照顧我一天，說誰生的誰養，她沒照顧孫女的義務。我媽病危的時候，你爸也住院了。她嫌我天天去看我媽，說我是你們家的人，該伺候公公，該離娘家人遠點，別讓他們佔我便宜。

「我跟她吵了一架，她那時就說將來她生老病S用不著我，也不讓你看我媽，免得你家吃虧，說誰的爸媽誰照顧，所以，不是我讓她一個人住的，是她自己選擇的。」

王強當即數落我：「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記著！做人不能這麼小心眼，你這記仇的毛病得改改。

「接她過來住也不讓你伺候，你連飯菜都不用多做，反正咱們的飯菜每次都做得夠多，加個人也夠吃。你要實在不樂意見她，你就當她不存在。

「讓她跟咱一起過對你也有好處，要是人家知道你S活不肯讓八十多歲的婆婆住到家裡，人家會罵你不孝的。女兒也畢業了，你就不怕影響她找對象？」

我不為所動：「我說過了，不想和她住一起，這事你之前也同意了的。你個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也不能當她不存在，我又不瞎，我就算瞎，也不願跟她呼吸同一個房子裡的空氣。

「你也別替我操心什麼名聲，我不怕人家罵我不孝，還有，女兒找對象真有影響，那我就去找人家說清楚。不過到時候就怕不是擔心我影響她了吧。」

王強見我不聽，又讓女兒來說我。

女兒一臉正氣：「媽，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咋還沒忘？這樣斤斤計較不好。

「要我說，這正是一個破冰的好機會。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你不跟我奶奶來往，外人都怎麼說你？說你心胸狹隘、不寬容。

「你要能同意我奶過來住，對挽回你名聲可太有幫助了，到時候你再好好幫著照顧，那就更好了。爸說得對，接奶奶過來對你沒啥影響，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

3

女兒這麼說，我心裡很不舒服：「你小時候你奶奶隻帶你表弟妹不帶你，她也沒給你買過什麼零食衣服，你一出生她就說你是頭豬，她對你不好，你怎麼還向著她說話？」

女兒得意地說：「媽，這正是我和你的區別，你得學學我，我就一點不記仇。

「再說了，你說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你還記這麼清楚，真是太斤斤計較了。

「我小時候雖然我奶奶對我不咋樣，但後來還是不錯的，這說明我奶奶她知道以前做錯了，她也改了。那我們就不該抓著過去不放。」

我冷笑：「你奶奶對你不錯？她是給你買過衣服，可那能跟給你表弟妹的比嗎？給你買的一百塊一件，他們的可是幾百塊一件。」

女兒臉色變了，王強見狀趕緊為他媽辯解。

「你別挑撥離間，她奶奶給她表弟妹買貴的是因為人家爸媽平常給她奶奶的禮金多。說到底，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爸也想多給你奶奶錢，可你媽攔著不樂意啊，不然你奶奶肯定也會給你買貴的，她一個老人又花不了多少錢，是吧。」

女兒聽了這話登時向我投來不滿的目光。

我覺得好笑：「王強，是我攔著不樂意嗎？那幾年你媽不肯幫忙照顧女兒，我爸病重，我媽要照顧他，我隻好辭職在家帶娃。

「家裡的經濟怎麼樣你我都清楚，好意思怪我？整天說自己是頂梁柱，也不知頂了個啥，我一不工作，家裡就捉襟見肘。你要是能掙，愛給她多少我可管不著，可惜。」

聽我這麼講，王強面露尷尬。

無論他爺倆怎麼說，我都不同意。

「她是你媽，是你奶奶，你們想接她過來孝敬她，我不反對。

「但她來了，我就離開，咱們離婚，平分家產。你們要覺得行，那咱就準備辦手續。」

爺倆偃旗息鼓，可沒幾天，他們居然叫來一幫親戚來家逼我。

4

大姑子：「嫂子，媽都這麼大年紀了，又摔了腿，讓她一個人住多讓人不放心啊，想想我都愁得睡不著。」

小姑子：「你把媽接回家一起住，我哥省了每天跑腿，一家人一起照顧，誰也輕松，她老人家恢復得也快不是。」

小叔子：「嫂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樣攔著我哥盡孝，可不對，你就不怕外人說闲話嗎？養兒防老，這時候你就該主動接媽過來。」

聽他們這樣義正詞嚴，我心裡就來氣。

我看著大姑子：「不放心？那你就把她接到你家啊，省得愁得睡不著，天天看見親媽，保證睡得香。」

我看著小姑子，「你要接她到你家住去，也能省了你哥每天跑腿，你一家人一起照顧，那你家誰也輕松，她老人家恢復也快不是。」

我又轉向小叔子，「我攔著你哥盡孝了嗎？你是看見我拖著他不讓他去給他媽送飯了，說出這種話來？還養兒防老，她也養你這個兒了，這時候就該你頂上去呀，也不怕讓你家老大看了學精了。

「我隻是沒有同意接她來我家住而已，可沒攔著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盡孝，我不怕人說闲話，我也不稀罕人說好話。這沽名釣譽的事，還是讓給你們吧。」

三人急眼了，紛紛駁斥我。

「自古以來，就是老大負責養老，老人跟著老大住名正言順，我哥還在，哪輪得著我這當弟弟的？」

「就是，有兒子的，哪有我們當女兒的養老的道理，那會讓人家怎麼看我哥？不得說我哥不孝順怕老婆啊。」

「你這麼攔著，就不怕給孩子做壞榜樣？就不怕孩子有樣學樣，將來也不孝順你？」

他們一個個口水四濺地激動表態，一旁的女兒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好像在說我如果堅持，她將來就不孝順我。

他們可真無恥。

「這麼為你們哥著想，那就勸他趕緊跟我離婚，這樣就不用擔心他落什麼不好的名聲了。

「自古以來的話，可是嫡長子繼承制，你們仨要是都籤個放棄遺產的公證書，再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王強眼唰地亮了一下，面部表情驚喜。

他三個弟妹急了：「說啥呢，現在可是男女平等，遺產是要兒女平分的。」

「哥，你咋這表情？告訴你，別以為我們出嫁了就沒權分財產。」

「赡養父母是義務，給錢才養老，天理難容。」

王強尷尬地表示他們看錯了。

5

他的弟弟妹妹這才勉強放過他。

我掃他們一眼：「既然你們這麼說，那就接受我的建議，把她接到自己家照顧，也好給你們的孩子樹個好榜樣。」

看他們慌得皺眉咧嘴的，我笑眯眯道。

「你們可不能雙標，繼承財產時搞男女平等，養老就自古以來，真要這樣，王強就不會同意。」

王強不自覺地點頭。

他的弟弟妹妹不高興了：「哥，你怎麼這樣？你咋能怕老婆？」

又質問我為什麼不孝敬老人。

我說你們是真傻還是裝傻？

「就你們媽當初對我做的那些事，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地處著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周圍再次陷入安靜。

這時女兒開口了。

「媽，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你說什麼？」

「媽，奶奶不就是過去沒幫你帶我嗎？跟你說了些難聽的話嗎？你就這麼記仇？她不就是不是你親媽嗎？要是換成我姥姥，你肯定早就原諒她了。

「好多人的婆婆都做過這種事，可人家也沒因為這個就跟婆婆斷絕關系，不像你這麼小氣，說到底你就是雙標俠。

「奶奶說得也對，她沒有義務帶孫女，既然誰的父母誰養，那誰的孩子也該誰帶，因為她不幫忙帶我就記恨她，是你不對。」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不幫忙帶你，我不該記恨她，可她對我女兒不好，我當媽的就該記恨。

「她對我怎麼樣，你不知道，我跟你說，你也可以不介意，畢竟沒發生在你自己身上，你不能感同身受。可她怎麼對你的，你就沒一點印象嗎？

「她嫌棄你，對你惡聲惡氣，轉臉對你表弟和表妹們滿臉笑，她給你表妹和表弟零用錢從不給你，壓歲錢是他們的三分之一，你還跟我哭著說過好多次，過年時她給你表弟妹們買新衣服，不給你買，你都忘了？」

女兒不耐煩地一跺腳：「你說的這些有的我根本沒印象，沒忘的我也早就不在乎了，我才不跟你一樣小心眼呢，有什麼大不了的，人活著，不能總記著過去那些陳芝麻爛谷子。」

我壓下心中的怒火：「好，那些事沒什麼大不了，她對你差我也可以不抱怨，可她害得我都沒能見我媽最後一面，這個仇我要記一輩子。」

女兒很不耐煩：「不就是沒見著姥姥最後一面嘛，你見著了又怎麼樣？她還能恢復健康？你早去晚去都改變不了結局的事，糾結有用嗎？這個你也能說是仇，爸說得對，你就是心胸狹隘。

「人都沒了，就該考慮活著的人，如果姥姥泉下有知，她也一定會讓你放下怨恨好好生活，不要因為她搞得家庭不和。」

女兒說得正氣凜然。

6

我愣愣地聽完女兒的話，呆了半晌：「你這麼說，你姥姥泉下有知會寒心的，她真是白疼了你那麼多年，因為她不會讓我不開心地活著。」

我懷孕後，王強他媽很快就對我變了態度。

大概是覺得我要有孩子了，也就有恃無恐了。

而隨著孩子降生，他媽更是肆無忌憚。

最難過的時候，我忍不住跟媽訴苦。

那時我媽就說，你已經有了孩子，如果想離，就趁早，媽也可以幫你帶孩子。

我那時考慮著王強對我還算可以，對女兒也不錯。

而我收入不高，媽的身體也不太好。

就沒想著離，媽那時就說，如果我不打算離。

那就不要再去想這些糟心事，努力把日子過好。

我媽病重的時候，仍然不忘叮囑我，如果將來還是覺得過得很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