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當年我和傅慎蕭的第一個孩子不小心流產後,傷到了身體。
我就沒有了生育能力。
孩子是我心裡最深最傷的痛。
也是我一直自責愧疚原諒傅慎蕭的原因。
可現在卻成了他傷害我的手段。
周明悅又和傅慎蕭爭吵了幾句,可吵著吵著。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染上了明顯的哭腔。
「……傅慎蕭,你真該S。
「你當初對所有人都說這輩子非念念不可,可這才過了幾年,你就因為別的女人這麼對念念!」
傅慎蕭一噎:
「……是她打人在先的。」
周明悅聲音哽咽:
「你總是不相信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念念她……她已經……」
傅慎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怎麼了?還有,她人為什麼好端端的會吐血?
「你快說。」
周明悅咬著牙抹了抹眼淚。
「念念她得了白血病,已經……沒多少日子了。」
「不可能!」
傅慎蕭喃喃自語:
「這怎麼可能,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會說得絕症就得絕症……你們都是合起伙來騙我,對不對?」
「騙你?傅慎蕭,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念念都和你離婚了……」
「不可能……」
不知不覺,我再次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
外面天光大亮。
我環顧了一周空無一人的病房。
正巧外面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我抬頭。
是傅慎蕭。
他眼下明顯的青色和眼底明顯的紅血絲。
「語念,你醒了!」
見我醒來,傅慎蕭先是閃過一絲喜色,可隨即情緒又低落下去。
喜悅悲傷痛苦憤怒慶幸,這些我能認識到的所有情緒,同時出現在了此刻的傅慎蕭身上。
我看了一眼傅慎蕭仿若調色盤的臉色,並沒有說話。
「語念,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替知慧給你道歉。」
我把他視作空氣一般,並不接話。
似乎是有些許愧疚,傅慎蕭的臉色變了又變,還是沒有發作。
可我早就不需要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最沒用,最不可靠。
我再也不會因為傅慎蕭這種不可靠的感情再次動搖。
很快,傅慎蕭受不了這種凝滯的氣氛。
畢竟是當慣了上位者。
見我不想理睬,傅慎蕭一開口就是帶著指責的意味。
「盧語念,我都知道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既然你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那你為什麼不早一些告訴我?
「和別人一起瞞著我,把我耍得團團轉的樣子很好玩嗎,盧語念?」
聽到他帶著怒氣的質問,我皺起眉頭,隻覺得厭煩。
仿佛回到了沒有離婚前那段全是爭吵的日子。
隻可惜,以前的我一忍再忍,也沒有換來他的回心轉意。
而現在,我已經不需要再忍了。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
「要我告訴你什麼?告訴你我得了絕症,馬上就要S了,傅慎蕭,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陪在那個女人身邊,現在你和那個女人可以如願了,你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現在質問我還有什麼用呢,你作出這副樣子又是給誰看的呢,傅慎蕭,難道我就應該向你搖尾乞憐嗎?」
傅慎蕭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解釋道:
「……怎麼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要是知道你會這樣,我肯定不會和你離婚的。」
他的話和表情讓我覺得又好笑又無力。
既然已經離婚了,那也沒什麼好糾纏的了。
我不再看他痛苦的表情。
指了指病房門口,說:
「很感謝您,傅總,不過既然已經離婚了,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再有什麼聯系了,省得別人誤會,請你離開。」
我的話音剛落,傅慎蕭周身的氣質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的嗓音又變成我所熟悉的冰冷,可又帶著說不明的痛苦。
「盧語念,我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說話帶刺地推開我,連生病也不肯告訴我,你是在和誰賭氣?」
我笑了一聲,聲調沒什麼起伏:
「傅總言重了,我隻是想提醒你,我已經和你離婚了,沒有必要的往來也不需要了。
「如你所見,我是個快要S的人,很快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打擾你的生活了,這是好事,你該和你的小情人慶祝慶祝的。」
傅慎蕭臉色一變,像是被我的話刺到:
「盧語念,你胡說什麼……」
或許是說了太多的話。
我的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悶悶咳嗽了兩聲。
「咳、咳……」
很快唇齒間又出現了鐵鏽味,我習以為常地抹去唇角的這一抹血跡。
傅慎蕭想上來給我順氣,我伸出手推開他。
他皺著眉,臉色難看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發火。
「盧語念,你……」
可病房門從外面打開,是周明悅進來了。
她看見我醒來,臉上有驚喜:
「念念,你終於醒了!」
又看到一旁的傅慎蕭,她冷著臉驅趕人。
「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念念已經和你離婚了,現在不去看你的小三,還來找念念做什麼,快滾!」
周明悅一邊說著,一邊就推人出去。
傅慎蕭臉色難看,最終看了我一眼才肯離開了。
17
之後的幾天,是周明悅每天在醫院裡陪著我。
那天我當時暈倒之後,在場的人都懵了。
最後還是傅慎蕭抱起我,送到了醫院。
湯知慧被丟下,臉色難看得很,仿佛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剐。
「念念,這對奸夫淫婦真是不要臉,尤其是那個小三,也不怕遭報應,當小三還理直氣壯,瓊瑤看多了吧!」
看著周明悅義憤填膺的樣子,我笑笑沒說話。
病房的桌子上擺著一個花瓶,裡面插著幾支熱烈的紅玫瑰。
周明悅一邊給花瓶挪了個位置,接著語氣氣憤道:
「還有傅慎蕭那個狗男人,居然就為了一個外面的小狐狸精,和你離婚,現在知道你生病就緊巴巴地湊上來,不知道還以為他是個多深情的好男人,我呸!見一次我罵一次!」
聽著她把傅慎蕭和周明悅這兩個人都罵了個遍。
我有些想笑。
眼看她越說越氣憤,我攔住她,問道:
「是不是到了該例行檢查的時候了?」
周明悅這才回過神來,哦哦兩聲:
「都怪那倆渣男賤女,差點忘記叫人來給你檢查了。」
進來檢查身體的醫生還是趙醫生。
我和他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都沒有提起之前瞞了病情的事。
準備開始檢查之前,趙醫生問了一下我今天的情況:
「今天感覺怎麼樣?」
我笑了笑,說都好。
可趙醫生卻皺起了眉頭,說:
「您這有幾項指標都已經很危險了,保守治療的話,估計隻有……」
我看了一眼門外的周明悅,開口打斷趙醫生:
「我知道的,趙醫生,先做檢查吧。」
對方愣了下,隨即嘆了口氣,開始準備檢查。
我看向窗外,有些走神。
其實不用趙醫生說,我自己身體的情況,我大概也有一些了解。
上次出院後,沒有及時接受治療。
我不僅身體越來越虛弱,流鼻血的情況也出現得越來越頻繁。
甚至連咳嗽的時候,都帶起胸口的一陣鈍刀割肉般的悶痛。
做完檢查後,趙醫生猶豫著看了一眼門口:
「傅……盧小姐,我不知道您和傅先生的之間是否有誤會,但他對您的關心不假,這些日子常常往醫院跑,都是為了您。」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許是得了傅慎蕭的授意,來充當說客。
這些天來,傅慎蕭來的時候,連門都進不了,就直接被周明悅擋在門外了。
不少次,我都見到門口有男人的身影。
人來人往的醫院裡,傅慎蕭一個人站著,周身寫著落寞與不甘心。
可我卻沒有一點心軟或是心疼的感覺。
或許那個曾經愛他愛到失去自己的人,已經S了。
趙醫生走了。
一直到最後都沒等到我的松口。
周明悅進來的時候,見我長久又沉默地盯著病房裡那束開得紅豔豔的玫瑰。
有些疑惑地問我:
「怎麼了,念念,這花有什麼不對的嗎?」
我搖了搖頭。
周明悅接著笑著開口:
「我記得你從前是最喜歡玫瑰的。這醫院還挺上心的,每天早晨都會換新鮮的花,還是你最喜歡的玫瑰,你說是不是很巧。」
我笑了笑,掃了一眼那瓶玫瑰花,又移開目光咳了幾聲。
周明悅慌亂地給我拍背順氣,又遞過來一杯水。
我接過卻沒喝。
隻是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病房響起。
「把花拿出去吧,開得太烈反而花香有些燻人。
「而且我早就不喜歡玫瑰了,很久之前就不喜歡了。」
18
我夢到了我和傅慎蕭最初相識的時候。
我和傅慎蕭的開始,是很俗套的愛情故事。
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的一場聯誼舞會上。
我的舞伴臨時失約。
周圍都是成雙成對的戀人或是朋友,我孤零零地站在人群裡。
正當在考慮要不要提前離場的時候。
傅慎蕭出現了。
哪怕是在夢裡,我還是能清晰地還原那時的場景。
在裝潢莊嚴的禮堂裡,在熱鬧的人群中。
他一身月白色的西裝,向我紳士地行了個禮。
伸出手:
「這位小姐,可以賞光跳一支舞嗎?」
禮堂的燈光影重疊,落在他眼睛裡成了細碎的笑意。
他的眼睛裡有我的倒影。
周圍環境嘈雜,我卻真切地聽到自己的心跳猛烈的跳動聲。
後來,我才知道,那聲音所預示的是一見鍾情。
再後來就是毫無新意的故事。
傅慎蕭對我一見鍾情,追求了一段時間之後,我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告白那天,傅慎蕭穿了白色的襯衫,手捧一束熱烈紅豔的花。
傅慎蕭送給我的第一束花,是玫瑰花。
他說玫瑰的花語是熱烈赤誠的愛意。
他還說紅色的玫瑰和我一樣都是美好的。
後來戀愛中的每一次見面,傅慎蕭都會給我帶一束玫瑰花。
後來紅玫瑰就成了我最喜歡的花。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緊接著就是婚後發生的事情。
剛開始,家裡的每個角落都擺著新鮮的玫瑰。
保姆每天盡心盡力地打理和換水。
但是漸漸地,傅慎蕭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玫瑰從一天一換,變成了幾天一換。
後來,玫瑰枯萎了,也沒有人再去理會。
偶然一次,我主動給花瓶換了新鮮的玫瑰。
卻隻換來了傅慎蕭漠視的一眼,和冷到極點的話語。
「盧語念,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小女孩嗎?玫瑰嬌豔,你看看你現在整天憔悴的樣子,你配得上嗎?」
我忘記了那時的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或許沒有回答,隻是無措地站在原地,絞著指尖。
而手上有為他煲湯燙出來的水泡,隻扎得指尖又疼又麻。
可終歸是壓不下那時心口的刺痛。
19
這些天,我的睡眠越來越差。
整晚做噩夢,連帶著白天的精神狀況都不太好。
就連趙醫生都問了我兩句。
這天和周明悅吃完飯後,我有了些困意,剛睡下沒多久。
就聽見外面隱約傳來兩人爭吵的聲音。
「周明悅,你有什麼資格攔著我……」
「念念她說過不想見你,我是不會讓你進去打擾她的!」
外面的聲音吵得我睡得不安穩,半睡半醒間不由得蹙起眉頭。
支起身子,我對著外面叫了聲「悅悅」。
周明悅聽到我的聲音,從外面快步走進來。
她蹲下身來拉著我的手問:
「怎麼就睡了這麼一小會,是不是吵到你了,我現在就讓他走。」
我搖了搖頭。
門口站著的是傅慎蕭。
這幾天他來過不少次,但都被周明悅攔在了病房外面。
這會和周明悅吵完,臉上還有些隱隱的火氣。
卻沒有進來。
周明悅準備起身去趕走他時,我拍了拍她的手,說道:
「悅悅,讓他進來吧。」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起身讓傅慎蕭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