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憶是電競圈身價最高的九冠王。
他說拿到第十個冠軍戒指就把我娶回家。
可如今卻為了另一個女人打架、酗酒、進局子。
甚至為了哄她高興,翻出我最痛苦的經歷:
「你看她小時候被人糟蹋過,現在不也活得挺好嗎?」
後來,我在領獎臺上與另一人並肩而立,他卻在臺下紅了眼:
「要娶你的人……明明是我啊!」
1
我趕到警局時,一眼就看見了蹲在角落的沈憶。
他隻穿了件黑色 T 恤,在初秋的夜裡稍顯單薄。
而那件印著 Easton 的暖橘色隊服,正穩穩當當罩在旁邊縮著的姑娘身上。
他將人攬在懷裡,眉眼低垂,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在如此喧鬧的夜裡顯得溫順而安靜。
一向昂揚的少年音此刻分外柔和:
「沒事的,有我呢。
「別哭了,眼睛哭腫可就不好看了。」
沈憶生澀而別扭地安慰著,眸光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溫柔與眷戀。
神情熟悉又陌生。
明明前幾日,他還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我,小心翼翼地問:
「舒桐,如果我這次拿到了亞錦賽的冠軍戒指,你能不能嫁給我?」
可如今,我都走到了沈憶的面前。
他卻毫無知覺,隻顧著將姑娘的頭往懷裡揉。
還是沈憶的隊友注意到我。
小胖子眨了眨眼睛,唯唯諾諾地打招呼:
「桐姐,你來啦?」
我衝他笑笑表示回應。
餘光中,沈憶猛地抬頭,神情錯愕,手不自然地從姑娘身上移開。
他緩慢而僵硬地站起,聲音幹澀:
「舒桐……」
我沒應聲,隻是沉默地看著。
半晌,沒得到回應的他喉結滾了滾,抬起手,委屈地朝我撒嬌:
「你看,我受傷了,特別疼。」
沈憶的手很白,襯得骨節處正冒著鮮血的傷口更加駭人。
下個月還有一場很重要的比賽,這傷八成會對操作有影響。
看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最終還是心軟了。
從包裡掏出剛買的藥和繃帶,正準備給沈憶包扎時。
一直縮在角落的小姑娘突然搶走了我手裡的東西,將沈憶的手緊緊攥住。
「憶哥,都是我不好。
「你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當然是我來包扎。」
沈憶的手僵在半空,一時間仿佛連空氣都沉靜了下來。
許久過後,他才像觸電般甩開姑娘的手,轉而向我解釋:
「許純膽子小,剛才又被壞人騷擾了,心裡害怕。
「你大度點,別往心裡去。」
而此刻,那個膽小的姑娘正躲在他身後,挑釁似的衝我揚了揚眉。
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破爛貨。」
2
我甚至來不及追究她從哪得知的信息,就被如潮水般奔湧而來的窒息感壓垮。
童年那段並不美好的回憶又一次在腦海裡放映。
「沈憶家屬,過來籤字!
「沈憶家屬!」
警察小哥清亮的聲音將我從噩夢中抽離。
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跟著他辦完了手續。
捏著材料出門時,許純依舊趴在沈憶的懷裡痛哭。
孱弱的肩膀微微顫抖,哽咽著說:
「憶哥,我不幹淨了。
「我被別的男人碰過,好髒,我不想活了……」
沈憶輕輕拍著她的背,似是誘哄似是安慰地勸說:
「別這麼想,你剛才看見江舒桐了吧?
「她小時候差點被人糟蹋,現在不也活得挺好?
「跟她那樣骯髒的過去比起來,你幹淨著呢。」
手裡的文件袋掉落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憶。
我從沒想過,那個見證過我童年悲劇,卻仍拍著胸口說永遠保護我一輩子的少年。
現在卻用「骯髒」這個詞來形容這一切。
屋內幾人的視線都聚焦於此。
許純捂住嘴,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卻偏偏用極大的聲音喊著:
「舒桐姐,沈憶哥哥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傷心事,他隻是為了安慰我。
「畢竟我不像你那麼堅強,經歷那種事後還能跟別人談戀愛。
「要是我的話,八成都活不下去了。」
3
「那你就去S唄!」
一道輕蔑諷刺聲從門外飄了進來。
循著聲音望去,男人的身影從夜色中緩緩浮現。
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沈憶、許純還有其他幾個隊員都變得僵硬起來。
他們相互推搡著,仿佛要找個地縫一起鑽進去。
最後還是沈憶看不下去,強撐著站出來:
「老……老板。
「晚上喝酒是我的主意,不賴小純他們。」
可男人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徑直走到我的面前。
將手裡的外套遞了過來:
「江舒桐,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沒學會罵人。」
我看了看眼前的衣服,又看了眼依舊將許純擋在身後,抿著唇一言不發的沈憶。
突然就想把這麼多年一直被迫堅守的那些條條框框扔到一旁。
無數難聽的話在心口滾過一遍。
可最後張開嘴卻隻剩一句平淡無奇的疑問:
「許純?這就是你們準備拉入戰隊的新替補?」
看著那個因為被提到名字,而嚇得狠狠哆嗦著,又往後藏了藏的姑娘。
我給出了最後的評價:
「可真不怎麼樣。」
沈憶幾乎是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面露不悅:
「江舒桐,你別欺負她,就不能大度……」
這次,我沒聽完他的話。
毫不留情地將手中的文件袋狠狠摔在了沈憶臉上。
尖利的稜角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沈憶狼狽地後退著,和身後的許純擠在了一起。
兩人緊緊相擁。
即將摔倒前,他那隻受了傷的手熟稔地墊在了許純腦後。
眼裡滿是疼惜。
我突然變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如今的沈憶,我不想要了。
於是在轉身前,我留下一句:
「沈憶,我們分手。
「祝你和許純能幹幹淨淨地過一輩子。」
走出派出所大門時。
我聽見身後沈憶壓抑著的咆哮:
「江舒桐,你可別後悔!
「沒有我,哪個男人敢要你!」
這麼多年,他一貫是副沉著冷靜的性子。
就算在賽場上被對手逼到絕路,也沒紅過眼、罵過人。
可如今,倒是對我惡言相向。
我沒回頭,加快了腳步,卻在隱約間聽見了一聲悶響。
以及零星的幾句:
「老板……」
「沈憶他……」
「別動手……」
4
初秋的風有些冷冽,透過薄薄的襯衣扎進皮膚。
我下意識揉了揉手臂,加快了去往停車場的腳步。
下一瞬,卻被一件溫暖的外套包住。
抬頭看去時,正巧撞進男人那雙眸色微暗的眼睛裡。
「江舒桐,好久不見。」
我不喜歡陌生人的碰觸,下意識甩開衣服想要逃離。
可面前男人卻自覺地後退兩步,留下一個安全又舒適的距離。
隻是眼神依舊炙熱得可怕。
他倔強而執拗地重復著:
「江舒桐,好久不見。」
我低下頭,嗫嚅著回應:
「顧辰,好久不見。」
他似乎為我還記得他而開心。
笑了許久後才重新開口。
他說:
「江舒桐,你太逗了。
「昨晚上四排,你罵人家操作不如撒把米的雞時不是挺厲害嗎?
「前一陣國際服裡你一槍崩一個小朋友的時候也帥得不得了。
「怎麼這會兒慫了?」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顧辰。
我打遊戲這事就連沈憶都不知道,他又是怎麼發現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賬號?」
話一出口,又覺得有點傻。
顧辰是「CAG」戰隊的老板,又是帶我和沈憶進入「絕地求生」領域的引路人。
他要是想挖我的賬號,簡直是易如反掌。
顧辰表情有一瞬的僵硬,嘴上卻十分自然地跳過了這個問題。
隻是勸說道:
「舒桐,你目前的操作水準和意識比很多在役選手都好。
「隻做個娛樂主播或者業餘解說太可惜了。
「你不該浪費這麼好的天賦。」
我下意識地反駁:
「顧辰,你知道的。
「我培養不了和隊友的信任關系,也接受不了現場那麼多人的指責跟批評。
「那年的事,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顧辰沒再接著勸說,隻是有些落寞地低下頭,身側的手握成拳,微微顫動。
許久,才抬起頭,恨鐵不成鋼地問:
「江舒桐,你怎麼就不能走出來!你就該讓他們看看你到底有多了不起!
「第十枚冠軍戒指,自己來拿不好嗎?」
我看著顧辰通紅的眼眶,心底的酸澀翻湧著,向上蔓延。
這一次,我抿了抿唇,沒再說出拒絕的話。
顧辰說得對。
明明我自己就能贏得這一切。
為什麼要讓一個男人替我去拿?
思索間,顧辰再次開口:
「下周二有直播平臺的 solo 賽,頂尖戰隊的成員都會參加,拿到前三可以直通亞洲賽。
「我給你留了名額。」
話落,他上了旁邊那輛黑色大 G。
汽車很快發出低吼般的轟鳴,可依舊一動未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我抬手敲了敲玻璃。
車窗迅速下降,顧辰迫不及待地探出頭,甚至被窗框狠狠磕了一下都恍若不覺。
他滿眼希冀。
我被他逗笑,開口問:
「幾點?在哪?」
「晚上 7 點,我在俱樂部給你留了位置!
「我會提前來接,帶你適應好機器和鍵盤。
「舒桐,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還有,我要你。」
顧辰生怕我反悔,邊說邊飛快地縮回車裡,揚長而去。
眼前塵土飛揚,遠方卻亮起一層橙紅的晨曦。
我的耳畔仍舊回蕩著顧辰那句:「我要你。」
喉嚨微微發緊。
我竟然有一瞬間的猶豫。
猶豫這句話代表的是 CAG,還是顧辰自己。
5
到家時,天已經大亮。
沈憶那些獲獎的照片幾乎佔了客廳的一整面牆。
心髒猛地抽搐著。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那個夜晚。
模糊的記憶裡,是電閃雷鳴的夏天傍晚。
屋裡黑得令人喘不過氣。
孱弱的少年用力推開作惡的男人。
他脫下單薄的襯衣,將哭泣到幾乎暈厥的女孩緊緊包裹。
在大人們拉扯爭吵時,有個人沉默地蹲在女孩兒臥室門口。
隔著門板,他說:
「沒事的,別害怕。
「我一直在。」
隻可惜,沒有人會一直在。
我將屋裡關於沈憶的一切打包,然後扔掉。
就像扔掉這段變質感情一樣,幹脆利落。
也許過後會難過,會痛苦。
但遲早會好的。
隻要舍得放手,就會好的。
6
時間比想象中過得快。
為了保持狀態,這幾天除了日常的直播,我還增加了不少訓練量。
周二下午,顧辰的車準時出現在了樓下。
他倚在車門上,直直地望向窗口。
同時,我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想好的話就下樓,我等你。】
幾分鍾後 我抱著設備包,與顧辰相視一笑。
7
我進基地時,沈憶正在指導許純訓練。
二人右手交疊,從後面看,像是在深情擁抱。
顧辰看到我驟然停下的腳步,眸中多了些擔憂。
他試探著開口:
「難受的話,我們換個地方。」
沈憶與許純似乎早已忘了這是鑲滿了單面鏡的訓練室。
兩人的眼神愈發黏糊,動作也愈發放肆。
這下連顧辰的臉色也難看了下來。
我拽住他的手臂,逃離這即將成為「avi」的場地。
急忙轉移話題:
「聽說進入 CAG 一隊的條件是至少拿到一次大賽的單排冠軍。
「不知道今天這場算不算?」
顧辰的臉色由青轉紅,連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算,當然算。
「你……你要來 CAG?你真的……真的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