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哪怕隻是以那樣的身份陪在他身邊，我也甘之如飴。

那些時刻的歡愉，都不過是我偷用了別人的身份，偷來的。

偷的，總是要還的。

10

清晨。

我在半夢半醒中接到林子陽的電話。

「下來開門。」

我有半晌的愣忡。

直到母親親和的聲音隔著手機傳來。

我猛地驚醒，連鞋都忘了穿，直接衝下樓去。

門口，林子陽拎著大包小包正被母親領進家門。

「你怎麼來了？」好半晌，我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將帶來的東西給我母親，才開口：「聽說你回家過年了，恰好我也沒事，就過來拜訪一下。」

我知道，根本就不是什麼恰巧。

父母親熱情的招待了他，留他吃了午飯，又說要留人住兩天。

我下意識替他拒絕：「媽，人家有工作的，還要回去呢。」

「工作，工作，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這工作幹不完的，大過年的總要讓人休息吧。」母親根本不吃我這一套。

我沒轍，隻能將目光投向林子陽，希望他自己開口。

可沒曾想，他竟一口答應：「正好，平日裡都在城市裡呆著，難得來鄉下一趟，是要好好放松放松。」

母親一聽，樂了：「這就對了，你就安心住下，就把這當自己家一樣。」

「晚上，阿姨給你包餃子吃。」

我趁著我媽不注意，將林子陽叫到陽臺：「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我爸媽這麼熱情，你要是有事你就走，回頭我跟我爸媽說。」

他沒有接話，隻是靜靜盯著我瞧。

我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剛要開口，就聽見他說：「躲我？」

我：……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他說的真摯，「現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林子陽沒給我反應的機會，直接走了出去。

隔著陽臺的門，我隱隱聽見他跟我母親說：「公司臨時有事讓他回去，就不能留這吃晚飯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給我壓力。

母親再三挽留，也沒將人留住。

林子陽走後，母親過來，狠狠拍了我後背：「好端端的，就知道趕人，這麼好的人趕走了，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

「那就不找。」我轉身回屋呆著。

還能聽見屋裡母親罵罵咧咧，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我想，一輩子單著也沒什麼不好的。

11

可我沒想到的是，林子陽根本沒回去。

他找了個鎮上的酒店，住了下來。

這是第二天，母親去鎮上採購年貨遇到的，就把人給帶了回來。

他看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想打擾你，隻是恰好遇到阿姨，推脫不掉。」

怎麼聽，好像我都是那個渣女。

母親更是把我罵了一頓。

這次，我也不好再趕人。

晚飯，林子陽是在我家吃的。

母親給包了餃子，寓意團圓。

因為高興，我們都喝了點酒。

飯後，我端著酒杯站在陽臺。

冬日的室外，總是透著一股寒意，那冰冰冷冷的氣息刺破肌膚，帶起一陣細微的疼意。

他不知什麼時候也出來了，站在我身旁。

「還在想他？」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問的如此直白。

林子陽看著我震驚的模樣，輕笑：「你的眼神都在告訴我，你放不下。」

我喝了一口，故作輕松道：「沒有的事。」

我換了個話題：「準備在這呆多久？」

「這麼快就要趕我走？」他輕笑，「原本是準備走的，現在可能會呆一段時間。」

「為什麼？」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剛要回答，我手機響了。

我看了眼，是未知來電。

我遲疑了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秦靳澤的聲音有些遙遠：「為什麼刪了我聯系方式？」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從和他斷了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了斷。

我以為，他有了喬安，便不會再想起我。

可他想要找一個人，太容易了。

一通電話，就能將我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掀起軒然大波。

我不想多說：「隻是覺得這樣對誰都好。」

電話那頭，有好久的沉默。

我似乎，聽到他哽咽的聲音。

但轉念一想，我就覺得一定是自己想錯了。

「沒什麼事我就掛了。」我現在隻想遠離。

可他迫切的聲音再次傳來：「蘇知夏，我不知道喬安找過你，更不知道她還給你發過消息。」

「秦靳澤，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他卻突然發瘋，「怎麼會不重要，你憑什麼說不重要！」

我一頭霧水。

不知道好端端的，他在氣什麼。

「秦靳澤，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喬安知道，會不開心的。」

「蘇知夏，關特麼喬安什麼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跟喬安發生了什麼事，但這都跟我無關了。

突然，我的肩上一沉。

我低頭看去，是林子陽的外套。

他用口型對著我說：「天冷，別著涼了。」

這一刻，有些事，突然在我眼前變得清晰起來。

「秦靳澤，你說過，我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定下來了。」我淡淡開口，「我記得你說林董人不錯，現在我發現他的確不錯，所以我想，我們之間以後不要聯系了。」

「蘇知夏，我不同意！」

「你聽見沒有，我不同意！」

12

我沒管秦靳澤在電話那頭的歇斯底裡。

掛了電話，我又把這號碼給拉黑了。

林子陽看著我做完這一切，隻是將酒杯給我倒滿：「既然不開心，那就陪你喝一杯。」

我驚訝於他的情緒穩定。

「對不起，我不該拿你……」我沒徵求他的同意，就擅自將他拖入這樣的局面。

他並不在意：「沒關系，相反，我聽到你這麼說，還挺高興。」

我微微仰著腦袋，在夜色下看著他五官的輪廓，不由笑了。

這一晚，我們聊了很多。

……

大年三十，母親心疼林子陽一個人在這，沒有親人過年，就把人給喊了過來。

我看著他，幫著我父親一起貼春聯，又幫著我母親切菜。

以往的每年年三十，我都沒在家過。

而是陪著秦靳澤。

哪怕他家裡有佣人，我也總是深怕佣人做的不和他口味，又怕佣人做事總沒有自己人上心。

所以，每到年三十的下午，我都會早早的開始準備。

有幾年，秦靳澤特別忙，還要回去秦家老宅。

我滿心歡喜做好了飯菜，在別墅等著他回來。

可等到飯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都等不到他回來。

那看似溫馨的別墅，卻始終不是我和他的家。

今年，卻是我感覺最像是過年的一年。

有父母陪伴，有炊煙嫋嫋，都是最為平常的，卻充滿了家的味道。

晚飯後，林子陽更是買了煙花，帶著我一起放煙花。

父母揚言年紀大了，就不跟我們年輕人湊熱鬧。

於是，我們兩在室外，凍的鼻子發紅。

可這一刻，確實我無比快樂的時候。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馬路對面的那輛車裡，坐著秦靳澤。

他竟然在大年三十，開車一百多公裡。

這樣的事，換做以前，他是絕不會做的。

我正拿著仙女棒朝著林子陽揮舞，在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散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

我緩緩回頭，便看到從車上下來的秦靳澤。

他穿著一身黑色呢子大衣，一頭短發有些凌亂，下巴處也隱隱有些清渣，看起來多少有些狼狽。

他似乎沒想到，我真的跟林子陽在一起了。

秦靳澤沒有上前，隻是在那站了許久，突然轉身上車離去。

林子陽看著我還愣在原地，便簇擁著我往家裡走：「快進門吧，外面冷。」

我們都沒有提這段插曲。

就在我準備進門時，林子陽突然開口：「蘇知夏，做我女朋友吧。」

我一愣。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13

我答應了林子陽。

也許是因為秦靳澤的突然出現，也許是因為林子陽的真誠。

從那天後，林子陽每天都來。

有時候，我們會出去看電影，有時候他會陪我爸下下棋。

而秦靳澤除了在大年三十那晚出現後，便消失了。

一眨眼，年也過了。

我仍舊不打算回城裡。

林子陽也不逼我，隻是問我有什麼打算。

我想了想，準備弄個畫廊。

以前，我就是學美術的，隻是因為秦靳澤不喜歡，所以荒廢了。

林子陽聽了，很支持我。

接下去的日子，我大多時間都用來畫畫。

林子陽會兩邊跑，平時沒什麼事的時候，也會留下來住幾天。

轉眼間，我的畫廊布置的差不多了，準備對外營業。

那天，因為林子陽的關系，來了不少人捧場。

讓我沒想到的是，秦靳澤再次出現了。

他站在一幅畫前，雙目猩紅：「蘇知夏，我後悔了。」

我站在他身側，同樣看著那幅。

上面，是一個少女，我隻畫了一個背影。

可明暗的色彩卻像是訴說著少女愛而不得的愛情, 最後隻剩下那抹寂寥的背影。

我當時畫這幅畫的時候，的確是想著我對秦靳澤愛而不得的情感。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跟我回去,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下意識掙扎：「不好。」

「我不結婚了，跟我回去, 我們還和從前一樣……」他情緒激動的說著，根本不聽我的拒絕。

「秦靳澤，回不去了，在你選擇喬安的時候就回不去了。」

「為什麼不可以！」他固執的堅持。

「我們以前那麼相愛，這麼多年……」秦靳澤眉頭緊鎖, 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我打斷他的話：「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秦靳澤, 我承認以前我是很愛你，可現在, 我已經不愛你了，我也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林子陽嗎？」他一把將我推到牆上，「你要為了他, 拋棄我嗎？」

我不知道他憑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明明我才是被他拋棄的那一個。

「蘇知夏，你看看你這些話, 你敢說你現在真的不愛我嗎？」

「你撒謊！」

「這些，就是證據！」他失控地指著那些話。

啪！

我毫不猶豫甩了他一巴掌：「夠了，秦靳澤, 你鬧夠了沒有！」

「我們結束了，早就結束了！」

「以後，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眸光微閃，我在他眼裡看到了受傷。

可這些, 比他帶給我的，差遠了。

我沒在管他。

林子陽在不遠處看著我, 給予我足夠的尊重, 讓我自己處理。

秦靳澤終於走了。

在這之後, 他沒有再出現過。

後來，聽說他跟喬安分手了。

為此, 喬安還鬧了自S, 隻是他不為所動, 最後喬安鬧不動了, 也就放棄了。

而這些, 都跟我無關。

日子仿佛恢復了平靜。

我開著我的畫廊，林子陽依舊是兩地跑。

我還擔心他太辛苦，可他卻笑著說，這樣才有動力，是他愛著我的證據。

我笑他太矯情。

他卻無所謂的笑笑, 說愛情本來就是矯情的。

多年後, 再次回想起來，我好似才記起，那天秦靳澤離開時，低入塵埃般的問過我一句：「我們真的再也沒可能了嗎？」

隻可惜, 當時的我未聽見。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錯誤的時間，終究等不來那份對的愛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