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如同曾經的我,隻能作為裴懿履歷上的點綴,成為代行掌門的道侶是上位者們為我預設好的身份。
靠著一個實力強大的夫君幫襯共同飛升,在他們看來是最好走的路。
我縱然有心,可在宗門當中,從長老們到師弟妹們,人心不在我處,便無論如何都越不過裴懿去。
可如今,境況早不相同了。
掌門宣布選拔代行掌門的話音剛落下。
我身後的宗門弟子們,便齊齊請願。
「請立大師姐謝流楓為代行掌門。」
這樣的呼聲一出,便再也止不住。
「大師姐本就實力超群,可護山門平安,且又宅心仁厚,指導我輩修煉素來兢兢業業,這些天來,大師姐待我輩如何,我等素來記在心中,絕不做那忘恩負義之徒。」到
「是了,我等自願放棄競逐掌門之位,請掌門師尊直接立大師姐為代行掌門。」
是了,如今我是宗門最強者,且遠勝於排在我身後之人。
掌門便是再念著裴懿,也沒得選。
畢竟要成為代行掌門,不隻要有實力,還要懂得聚攏人心。
我既對師弟妹們好,也絕不隻在人後默默付出。
我指導他們修煉,帶他們闖秘境得珍寶,我在宗門之外為護他們受下了傷,在仙門大比上為宗門贏下聲望。
對他們好是真,讓他們知我好亦是真。
於是自我之下的這些弟子們,盡是我的後盾。
和年輕單純的弟子相處,好過與老謀深算的上層拉鋸。
我明說了自己能給予他們的一切,也擺明了底線:在我眼中不容忘恩負義之徒。
有裴懿這個活生生的反面素材時刻在跟前晃蕩,師弟妹們自然對我信服。
眼見著擁立我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掌門也頗有就此定音的意思。
修真界已五百年沒再出過真仙,如今他得了造化,快等不及了。
「我有異議。」
便是此刻,裴懿忽然自人群後現身。
隻一亮相,便引得在場人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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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從前那副光風霽月的模樣不同,他如今一身深墨色衣裳,眉目陰鬱,渾身更是散發出一陣邪且冷的氣息。
有弟子忍不住同他對視,不過三秒,便自覺渾身發冷,下意識朝我這邊靠來。
而我看著那繚繞於他胸口方寸之地的黑色霧氣,忍不住鎖緊了眉頭,較之從前,那黑絲如今已然濃鬱得如有了實質,隱約間還泛著詭異的紅光。
這是入魔的前兆。
或許是因我與他曾經結契過的緣故,這樣的魔氣,隻有我能看到。
大家更多的,是為他身上陰寒的氣質所懾,
掌門見是他,面上帶著不悅,剛要出聲呵斥。
卻見裴懿展顏一笑,起手釋放出自己的境界。
霎那間,眾人神色驚變。
裴懿先前沉溺於與芊芊的情愛之中,已然枯萎的元嬰此刻重新靈氣復然,穩穩盤踞在他丹田之中,自他髒腑中透出金光來。
而他本人,更是展露出了遠超於元嬰的境界。
毫不收斂的威嚴朝著我撲面襲來,我沉下心神感應,裴懿此刻已入化神,甚至已在化神中階。
此刻距離仙門大比結束也不過短短一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掌門變了神色,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飛身從座中掠下,伸手便探裴懿的靈海。
探出來的結果卻是靈氣幹淨,這並非掠奪他人天賦所成的結果。
是了,哪怕他周身已然被魔氣燻得發黑了,可他靈海處卻是幹幹淨淨,如海浪般泛出碧藍色的澄澈光芒。
想來,這便是芊芊所說的助他修煉的法子。
隻是天地有常,大道有行。
這是修真界亙古不變的道理。
自古以來成大道,哪個不是靠著自身刻苦修煉,歷經那些九S一生的磨難,方才得道圓滿。
那些境界倒退的人,更是付出了成千上萬倍的努力和漫長的時間彌補回來。
像裴懿這樣使用偏門邪術拔回修為的,縱然能夠風光一時,到最後也必受其害。
隻是掌門似乎不這麼想,看著實力陡然回升的裴懿,便又有了新的考量。
當即,他拂袖離去,隻說讓我們按規章處理。
見他這般,我便知,掌門此回悟道,是要不成了,他仍放不下心中偏私,越是身處高位便越無法割舍絕對,這不是天道所需要的領頭人。
而裴懿見狀,更是直接朝我發起挑戰。
「打便是。」我朗聲應下他的挑戰,反手化出本命長劍,「刀劍無眼,裴師弟注意。」
從前擺夠了大師兄威風的裴懿,被我那聲「師弟」激到,急於證明實力的他起手便是狠辣S招。
眼見著那閃動著詭異紅光的劍鋒直朝我心口掼來。
裴懿陰鬱的面上劃過一絲得意。
隻可惜他自以為能一擊得手的絕招,在我眼中看來,卻是慢得可憐。
甚至不需要揮動我的長劍,不過雙指並攏輕輕一撥,他的劍鋒便已偏走。
那陰邪逼人的劍氣便這樣刺進一旁的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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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懿見狀怔愣一瞬,隨即似是不信,再度挽劍攻來。
我們便這樣,從堂內打到了室外,不過幾個回合下來,裴懿這化神中期的修為便顯得已有些吃力了。
師弟妹們圍在一旁,端的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倒是裴懿不信,我與他對招至今,甚至連劍勢都未使出。
他被激得狠了,忽地仰頭大喝,眸中升起猩紅血色。
竟是要強行燃燒根基來提升修為至化神後期。
這樣做固然可以令他在短期內實力大漲,隻是事後免不得又要修為倒退。
但凡正道修士,除非生S關頭,很少有人會這樣做。
可裴懿卻似渾然不愛惜他那身好不容易漲回的修為般,S紅了眼。
也隻為將我打敗。
他太過自負,甚至看不出我的遊刃有餘。
在他爆燃真元朝我發來蓄力一擊那刻。
長劍出手,寒芒似流星,遊龍一般迎著那蘊含著宏大氣勁的S招。
霎時間,天地似真空般寂靜三秒,又在其後爆發一聲銳鳴。
裴懿整個人僵住,良久之後,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我的本命劍,正好穿透了他的元嬰。
「刀劍無情,師弟可要再比?」
再比下去,裴懿保不住的,可就不隻是他腹中好不容易蘊生出的元嬰了。
身前的人肉眼可見地頹喪起來。
裴懿已無再戰之力。
我撤劍回身,裴懿的傷口處便如瀑布般噴灑了他滿身鮮血。
「流楓……為什麼……我分明已經化神……」他臉頰已然被血色沾湿,卻是不管不顧,隻眼神發直地看向我。
到現在,他依舊絲毫不曾關心自己的傷勢,隻在乎為什麼會輸在我的手下。
場內一時間再無其他聲響。
隻有裴懿一遍又一遍地痛苦呢喃。
「為什麼……為什麼?!為何我會輸給你?!」
數百年來,我們修為不相上下,隻是裴懿畢竟是享受著資源傾斜的那一方。
他擁有比我更多的實戰機會,那些靈丹妙藥,世外秘境令得他總是略強於我幾分。
可如今……
「噗嗤」,圍觀在場外的弟子們不知是誰先笑出聲。
裴懿面色難看轉過身去,卻隻看見更多的人,面含著譏諷看向他。
「化神打渡劫,當然打不過。」不知是誰在人群中拋出這樣一句,裴懿頓時面色難看似水。
「謝流楓步入渡劫期了,怎麼可能,按照過往進度,她如今至多化神中後,她怎麼可能步入渡劫?!」他似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形狀瘋魔地大聲嘶吼出來。
「若是從前,自是不能的。」我見狀,凌空起身,飛上宗門至高點,那是屬於護山大師姐的位置。
我於此處長身而立,衣袂翩飛,隻居高臨下看他。
我說:「裴懿,這要多謝你,是你耽於情愛,倒退了修為,從護山大師兄這個位置上掉下去,由我頂上後,我才知道,被資源傾斜偏愛的體驗是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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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與他實力無差,甚至裴懿修為總是稍稍落後我一截,每到這時,掌門便會親自送他入秘境,回來之後,又用天材地寶為他通經脈,漲靈氣。
但他給的也不多,隻是剛剛好要壓我一頭。
我身後無人,他身上卻有著那些與他同為男修,同樣從護山大師兄走來,一路受盡自己師父照拂的長老們的偏愛。
曾經,他們在裴懿身上寄予厚望,他們將所有的美好都贈予裴懿,就連我:一位同樣實力超群但越不過夫君的賢妻道侶,也不過是他們相贈給裴懿的禮物。
可如今,情況確實完全不同了。
我打動了那些人,靠著遠超常人的實力,當然,我也付出了代價。
「當初那場仙門大比獎賞給第一名的戰利品,是仙藥門的秘寶。」
裴懿聞言一怔,本來還帶著質疑的面上血色淡去。
仙藥門五百年才煉化出一枚的珍藥,能在一年之內,將人的修為拔高一個境界。
隻是這樣的境界並非是平白獲得,天地有常,大道有行。
修真這事,從來沒有捷徑可走。
你得到了什麼,便要付出相對應的努力。
仙藥門煉出來的這味珍藥也是如此,它雖然能令修士在一年之內提升一整個境界。
可修士也需在這一年內加倍修煉,付出能夠達到這一成果的努力。
若是不然,一年之後,原本增益的境界消去,修士本人還會連退兩個境界。
是以此藥雖有奇效,但也無人敢輕易去嘗試,到最後,也成了雞肋。
可,他們不敢,我敢。
我謝流楓生下來,便是賭徒。
過去靠著那點貧瘠的資源,我仍舊在血與淚的修煉中磨練出來。
更何況,這珍藥像是為我量身定做。
在與裴懿解除婚約那日,悟道的不隻是師尊,還有我。
修真登仙,更像是天道對凡人進行的篩選,他們選拔出人來成仙,可仙是要做什麼,仙要清醒果決,知進退,斷私情,庇佑蒼生。
所以我的道,是共修之道。
我指點師弟妹們修行,帶領眾人在凡間斬妖除魔,廣傳修行之道。
每每有人參悟進步一分,我對修行的領悟便多一分。
那由衷發出的喜悅,是慶賀世上又多一名正義之士有了捍衛公允的權利。
這不止是修行,更是修心。
我領先於眾人,卻又將他們託舉。
冥冥之中,我與天道建立聯系,有人在教我,教我如何做一個領頭人,如何做一名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