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心口微微酸痛,卻還是強裝鎮定,衝他笑了下。
想起上次他因為我離開而發狂的事,我又溫聲安撫他:
「你要乖乖地,等我忙完科研項目,很快就會回來。」
8
我以為我可以足夠理智。
但真的走出研究所大門的那一刻,我卻失魂落魄。
我在心底告訴自己,別傻了,蕭虞是 S 級獸人,離開我之後,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我還是沒法控制自己想念蕭虞。
我想我是瘋了。
時間如流水平緩地滑過,我又找了一份與研究毫無關系的工作。每天輾轉於家與公司之間,偶爾為了應付父母,去廉價的餐廳參加一場相親。
生活枯燥而乏味。
很偶爾地,我還可以在新聞上看到有關蕭虞的消息。
他的性格忽然變得暴戾陰沉;他咬傷雌性人魚拒絕與其配對;他在水池玻璃壁上塗抹畫畫……
玻璃壁上水霧淋漓,蕭虞畫下的圖畫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但他仍固執地一遍又一遍畫著。
研究人員對此感到不解,但電視機前的我卻鼻子一酸。
他畫的是我和他。
我們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愛心。
他還在固執地等我。
一個星期後的某個夜晚,我剛應付完一場相親。
走下電梯的一瞬間,我腦中瞬間警鈴大作。
細微的血腥味縈繞在鼻尖。
我警惕地握緊手機,四處張望。
卻發現家門口,有一攤血色的水漬。
熟悉的人魚歪著腦袋倒在門邊,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臉色蒼白,闔著眼,似乎陷入了昏迷。
我的天。
我整個人都傻了。
蕭虞一條人魚,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
「喂,能聽到嗎?你安全到家了嗎?」
電話那頭相親對象禮貌地詢問。
我握著手機,盯著門口的蕭虞錯愕三秒後,飛快應聲:
「是的那個我還有事再見!」
隨即,我左右張望一圈,發現沒有其他人看見這一幕後,急忙掏出鑰匙打開,又拖著蕭虞的魚尾巴,艱難地把他拽回了家。
9
浴室裡霧氣縈繞。
水對人魚有獨特的治愈能力。蕭虞蜷縮在我小小的浴缸裡,很快蘇醒了過來。
在看清浴缸邊站著的人是我之後,他眼神裡的防備很快轉變成了委屈。
「主人!」
他緊緊抱住我,蜷縮在我懷裡,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眼睛裡啪嗒啪嗒往下掉黑珍珠。
「河裡有蟲子,我害怕。
「找你的路上,有貓特別兇,咬我尾巴……」
他耷拉著眉眼,晃了晃魚尾。
輕盈瑰麗的魚尾殘缺了一大塊,可憐極了。
我看著那缺口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缺口怎麼像是被撕開的?
然而我還來不及多想,蕭虞已經哭得更大聲了:
「你騙了我,我一直在等你!你不在,那些壞人打我,罵我,不給魚吃……
「別把我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很乖的。」
蕭虞哭得抽噎,鼻尖通紅。
我聽得心疼不已,絲毫沒有懷疑過他話裡的真偽。
畢竟我在新聞上確實能看見他過得不好。況且蕭虞從來沒有對我撒謊。
一想到我不在後,蕭虞在研究所裡一直受苦,我十分內疚。
隻能更加溫柔地抱住他,低聲安撫他。
……
我並不知道,蕭虞的「出逃」,早已讓研究所掀起了軒然大波。
水池玻璃沒有被破壞,警報也沒有響。
監控裡隻能看見一個穿著研究員服裝,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研究所。
有人眼尖地發現,一縷沒有藏好的銀白色發絲從男人的帽檐下露出來。
在紅色燈光下閃著囂張的光澤。
看到這一幕,研究員們隻覺得渾身發寒。
他們忽然醒悟——
原來當年對蕭虞的改造計劃並沒有失敗。
蕭虞早已經被改造成功了。
他的異能,是頂級的,偽裝能力。
10
我想,蕭虞來尋找我的這一路上,應該是吃了很多的苦。
當天晚上,他的傷口發炎,發起了高燒。
整個人……不,整條魚的皮膚燙得嚇人。
他燒得迷迷糊糊,一邊咕嚕嚕地吐泡泡,一邊抓緊我的手,充滿擔憂地開口:
「瑄瑄,我是不是馬上就要變成烤魚了?」
「不會的,有我在,你別害怕。」
我一邊安慰他,一邊找出之前家裡剩的各種藥水,按照記憶,調配出消炎藥。
一瓶藥喂下去,他卻沒有任何好轉。
甚至還變得神志不清起來。
他緊緊攥著我的手腕,強迫我摸上他緊實飽滿的胸肌。
他聲音逐漸變得喑啞:
「嗚……你的手好涼,好舒服。」
我的手被迫一寸寸地劃過蕭虞裸露的肌膚。
幾顆晶瑩水珠融化在我指尖上,燙得我指尖顫抖。
之前我和蕭虞的接觸,僅限於擁抱。
我從來沒有如此細致地撫摸過他身體。
眼見蕭虞帶著我的手摸過腹肌,仍要一路向下,我終於按捺不住,急忙試圖抽出手。
然而我低估了人魚的力量。
我根本掙脫不開。
情急之下,我隻能提高音量,試圖喚回他的理智:
「蕭虞,放手!」
這話的確有用。蕭虞的神志被我喚回了幾分。
ẗù₀我剛松了一口氣,卻見蕭虞忽然抬眼,衝我勾起嘴角。
露出了一個天真又惡劣的笑。
我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我已經被他用力一扯手腕——
整個人跌落進浴缸裡。
我的浴缸很小,蕭虞蜷縮在裡面,已經十分勉強。
如今我又被他拽進浴缸裡。
我隻能與蕭虞的身軀緊緊貼在一起。
炙熱的溫度透過浸湿的衣服清晰傳來,我渾身僵硬。
我試圖從浴缸裡爬起,卻被蕭虞箍得更緊。
「別走……難受。」
他茫然地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可憐。
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可憐模樣。
當年我面對院長,說不出拒絕照顧他的話;如今,更是不可能忍心拋下他。
僵持片刻後,最終又是我敗下陣來,松開了扶在浴缸邊沿上的手。
回身擁抱住了蕭虞。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蕭虞他發了燒,病得神志不清,我不能再苛責一個病人。
蕭虞病了四五天。
他這病來勢洶洶,白天剛剛有些好轉,體溫恢復正常。
一到晚上,就又發起了燒。
病中的蕭虞神志不清,總纏著我撒嬌,要我用撫摸為他降溫,或者抱著他睡覺。
我與他這幾日親密接觸的次數,比過往幾年裡加起來的總和還多。
而我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拘謹不安,到後來,已經習以為常。
不再排斥蕭虞與我的親密接觸。
這種潛移默化的變化,讓我暗自覺得心驚。
「等蕭虞病好之後,我再與他保持距離就好,他現在是個病人,沒關系的。」
我伏在蕭虞胸膛上的時候,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
直到那天半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醒來,忽然聽見身邊的蕭虞兀自發出了一聲輕笑。
語氣愉快低沉,絲毫不見病意。
我有些奇怪。還以為他的病忽然好了。
卻忽然又聽見他開口。
語氣喃喃道:「主人,我不會再給你從我身邊逃走的機會。」
——這一瞬,我恍然大悟。
蕭虞的病三分真七分假,不過是趁機肆意糾纏我的把戲。
然而我心中第一反應不是被欺騙的憤怒。
而是慌亂與羞怯。
我沒有睜開眼質問他。
而是繼續假裝陷入沉睡。
……我大概也是病了。
我有些疲憊地想。
11
蕭虞恢復健康後,他出逃的追捕令很快也出現在了新聞上。
「他們把我照得好醜。」
蕭虞望著電視機上他自己的追捕令照片,一邊嚼著小魚幹,一邊很認真地點評。
他有恃無恐。
我氣得牙根痒痒,作勢要打他。他卻衝我笑得眉眼彎彎。
「你根本舍不得打我的。」
我又試圖嚇唬他:「小心我現在就打舉報電話,把你送回研究所,你的懸賞可值錢了,十萬塊呢。」
話音未落。
敲門聲忽然響起。
篤篤兩聲。
我眼皮忽而重重一跳。
剛剛抬起頭,就聽見一個禮貌疏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請問是蘭小姐嗎?我們是研究所的。請問您最近是否看到了您曾經飼養過的那條人魚?」
12
我的呼吸猛然加重。
透過可視門鈴,我看見門外,工作人員還在靜靜等著我回答。
我知道隻要我開口說一句話,就能輕易決定蕭虞接下來的命運。
——究竟是該說謊,還是實話實說?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
一副沾著水霧的身軀悄悄貼上來,緊緊錮住我的腰,與我緊密相貼。
「!」
我嚇了一跳,用眼神警告蕭虞,讓他安分一些。
然而蕭虞卻得寸進尺。
他俯下身,輕輕朝我的耳朵吹了口氣。
我瞬間變得窘迫起來,耳朵尖也開始發燙。
他卻很惡劣地低聲笑起來。
我瞪了他一眼,他卻愈發有恃無恐。
「你可以把我交出去。」
他「善意」地提醒我。
「閉嘴。」
我咬牙切齒。
蕭虞呵笑一聲,真的乖乖閉上了嘴。
然後他低下頭,繼續專注地親吻我。
曖昧而黏膩的親吻從我的耳朵一路蔓延至脖頸。
「蘭小姐,您還在聽嗎?」
門外的工作人員長久沒有聽到我的回答哦,於是提高了音量。
身後那條人魚的動作愈發大膽。
我咬緊牙,繃緊身體,試圖不讓聲音發出任何異樣。
但還是細微顫抖:「我……在,你說。」
門外,工作人員的聲音仍源源不斷地傳來。
「您在研究所工作過的,您應該知道,叛逃的獸人在抓捕後會被抹S。
「知情不報,也會被追責的。所以如果您有關於那條人魚的線索,請盡快告訴我們。」
工作人員的語氣裡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他再次問,「所以,您真的沒有見過那條逃出來的人魚嗎?」
我閉了閉眼。
那一瞬間我的腦裡閃過很多回憶,全是我和蕭虞之間的過往:
有我誇他魚鱗漂亮之後他直接拔下護心鱗送我;有他在看見其他研究員向我炫耀珠寶後,用力哭了一整夜,然後送了我一大捧珍珠。
「別人有的,你也要有。
「有我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當時蕭虞頂著滑稽的腫眼睛,很認真地對我說。
過往的片段仍歷歷在目。
蕭虞他雖然不是人類,卻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而真誠地愛我。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陌生,卻又冷靜。
我對著門外,大聲開口——
「是的,我沒有見過那條人魚。」
謊言出口的那一瞬,我清晰地看見了蕭虞衝我揚起了頭,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他張開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
「主人,承認吧,你其實喜歡我。」
尾音上挑,像是蠱惑。
我攥緊拳頭,卻隻覺得無力,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來。
我確實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對蕭虞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隻是我一直礙於種種原因,不敢承認罷了。
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遠去之後,我終於松懈下來,小聲罵了句:「……瘋子。」
人在危急關頭,總會下意識地追隨本心,選擇自己最想要的那一個結果。
蕭虞用他自己的性命做賭注,賭我到底夠不夠愛他。
他賭贏了。
我確實愛他。
蕭虞應該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他一邊啄吻我的側臉,一邊笑著開口:
「主人,不管你怎麼罵我都沒關系。反正——
「我們現在是共犯了。」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