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是高三七班所有人的禁忌。
更是在場這十幾個人裡,絕口不能提的往事。
夜晚。
在一起搭了架子吃完燒烤,便湊在一起聊天說地,說起從前上學時的點點滴滴,所以有人說漏嘴,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個林歲舒,成績那麼好,就沒想到人品居然那麼差!」
「誰知道那成績是不是睡來的。」
有兩個男孩子一唱一和,眼裡閃了些許意味不明的光。旁邊許多人都露出了笑,不懷好意。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陸安禮,他在聽到林歲舒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就仿佛在聽一個陌生人的名字一樣。
我強忍內心辛酸,然後問他:「林歲舒是誰?」
他一愣,皺著眉想了好久,好幾分鍾後才開口說:「好像是我高三的同桌,不過記得不太清了。就記得很煩,我很討厭她。」
說完,他拉著我的手指著遠處的風景:
「都說了網上視頻不可信,這裡風景實在不怎麼樣。而且手機也沒信號,看完日出後,我們明天早早下山,我帶你去市裡,吃好吃的怎麼樣?」
他滿臉溫柔笑意,卻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曾經親手推動了一個女孩子的S亡,結果卻連那個女孩子的名字模樣,都記不清。
他是真的不在意。
但凡能夠多了解一點,就會知道林歲舒有個妹妹。
他不想知道,他不屑知道。
我緊緊攥緊了拳頭,強忍著內心憤怒:
「好啊。」
說完,我又將目光落到其他人臉上。像是帶著濃厚興趣,然後開口詢問:「總聽你們提起林歲舒,能跟我說說這是怎樣一個人嗎?」
討好我,就是在討好陸安禮。
而陸安禮從前又是那樣厭惡姐姐。
所以在我說出這話後,許多人隻是沉默了一瞬,然後便七嘴八舌開始說起了姐姐。
「林歲舒這人不行,還沒成年就跟男人搞到一塊兒了。」
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女孩率先開口。
我笑:「怎麼,你看見了?」
她愣住,然後搖頭:
「沒有啊。」
我進一步逼問:「沒有你怎麼說得這麼肯定?」
她癟癟嘴:「可是學校裡都是這麼傳,林歲舒能夠有那麼好的成績,天天有老師照顧,不就是靠睡出來的嗎?」
另一個男生開口:「對,看著挺文靜,實際上,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人。」
「勾引你了?」
那男生同樣也是沉默一瞬,然後搖頭:
「大家都這麼說,總不會無風不起浪。林歲舒眼光高得很,就喜歡那些有錢的老頭子。」
我強按住內心的憤怒,繼續問:「所以,你看見了?」
接著目光又在眾人身上掃視著:
「還是說,你們之間有人看見了?」
我說完這話後。
大家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跳出來說話。
本就是假的。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S人。
所以等到這時候,大家攤開把話說出來,就會發現沒有一個人看到所謂的真相,可大家都卻那麼義憤填膺。
實在是可笑極了。
一直都未曾說話的何姣姣盯著我的臉,忽然就站了起來:
「我一直都覺得你和一個人長得很像。剛剛才想起來,你這張臉,和林歲舒好像!」
何姣姣一開口,其他早就有此想法的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還有許多人看著陸安禮。
似乎都誤會,他真的有在把我當作林歲舒的替身。
可笑的是,陸安禮根本已經記不得林歲舒的模樣:
「什麼林歲舒林歲安的,老子早就忘了長什麼樣了。」
陸安禮一把抱緊我,像是在宣示主權,又或者是想要向我證明,他並沒有把我當成什麼可笑的替身:
「歡歡是我的女朋友,你們以後再要說些有的沒的,我對你們不客氣!」
陸安禮這麼說,其他人也根本不敢再開口。
我又看了一眼天色。
以前我跟姐姐在農村住了好幾年,學了不少看天氣的土方法。
所以,明天,會下很大的雨。
17
凌晨三點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畢竟有許多人都快睡不著,紛紛拉開拉鏈向外探出腦袋,但是雨太大,又很快將拉鏈關上。
我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然後伸手拉開拉鏈,也沒有打傘,隻是穿了一件衝鋒衣戴著帽子,就這麼靜靜,站在空地中央。
看著四周十幾個小帳篷。
這裡面的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我姐姐的血。
所以啊,就該有我這個妹妹,親自送他們下地獄!
「轟隆!」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近得仿佛就在眼前。陸安禮也不知怎的居然沒有睡,拉開拉鏈後,同我一樣穿著衝鋒衣,然後走到了中央地方:
「歡歡,你怎麼站在這兒淋雨?」
他試圖將我拉進帳篷,我卻沒有動,而是看向他說:「今晚會下很大的雨。」
「嗯?」
陸安禮不明所以。
我笑了,繼續說:「這山名叫哀山,之所以是哀,是因為這山體不穩,下大雨的時候,很容易會發生泥石流,S了太多的人,所以叫作哀山。」
陸安禮原本也不是一個蠢笨的人。
不過是太自信,覺得我就是像他圈養的一隻小白兔,乖巧又聽話,所以永遠也不會發現我是個瘋子。
是一個沒了姐姐後,會拉著所有人下地獄的瘋子!
「歡歡,為什麼?」陸安禮的聲音有些哽咽,似乎怎麼也不相信,我居然會幹這種事情,「為什麼?」
「你居然問我為什麼?」我眼淚混著雨水,已經看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陸安禮!S人者,難道不該償命嗎?」
在我這句話說完後,又一道閃電劃過,與之而來的是地面微微震動。
今夜這樣大的雨。
山體滑坡,是怎麼都不可能避得了的。
我冷眼看著慌張跑出帳篷後亂跑的那群人,那些人從沒見過這種情況,尖叫著四處亂竄,想要掏出手機打電話,可發現依舊沒有信號。
而山體滑坡,危險越來越近。
「我到底傷害你什麼人了?你居然想用這樣的方式,SS這麼多人?甚至不惜要是S了你自己!」
陸安禮還是一臉困惑,即使盯著我這張和姐姐七分相似的臉,也依舊猜不出原因。
隻因為他已經徹底忘卻了我姐姐的模樣。
忘記了那個曾經被他親手逼S的女孩子。
「我姐姐,林歲舒!」
「如果當初不是你,不是你帶頭欺負我姐姐,還有這群人,造我姐姐黃謠,各種欺負傷害我姐姐,我姐姐就不會得抑鬱症!」
「我明明都快要治愈她了。」
我滿眼猩紅,SS抓著陸安禮的手,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恨意:「我明明都已經快治愈姐姐了,為什麼你要在高考那天,逼S我姐姐?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永遠都沒了姐姐?為什麼?」
我幾乎是歇斯底裡。
一個陌生人,還是厭惡的,所以即使S了,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觸。
可若是那個人和喜歡的人有了關系,才會覺得愧疚。
我看著他眼底的無措,冷冷開口:「其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這一切,也不是打算讓你喜歡上我。」
我無權無勢,沒辦法將這群人全部都聚攏在一起。
挨個拿刀去捅,隻怕沒有捅完所有人,我就已經會被警察抓到。
所以我想了另一個辦法。
陸安禮,所有罪孽的源頭。
他擁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召集那些曾經欺負過我姐姐的人,利用他的能力,我能將這群人聚攏在一起。
然後……給我姐姐報仇。
從前就有人說我是瘋子。
在我剛知道姐姐被人欺負的時候,我就拿起了那把刀。
是姐姐攔住了我。
沒了姐姐,我還會是那個瘋子。
要這些人命的瘋子!
「當初、當初的事情隻是意外,我沒有想讓她去S,我隻是覺得她太討厭,就忍不住想欺負她,沒想到其他人也會欺負你姐姐。高考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就多說了兩句話,我沒想到你姐姐那麼脆弱……」
陸安禮慌張開口解釋,可越說,他就越意識到, 他曾經活生生害S了一個女孩子。
我握著他的手,看著他那雙養尊處優的手, 手上沒有半點繭子。
「你的手真的很好看。」
「不像我姐姐, 為了照顧我, 嬌嬌的小姑娘, 滿手都是繭子。」
我忍不住落了淚,仰頭看著陸安禮:「你說, 我姐姐都這麼苦了, 你為什麼還要害S她?」
為什麼要讓我沒有姐姐呢?
我隻有姐姐了……
然後她也沒了。
沈歲歡沒了姐姐,怎麼能歲歲歡樂呢?
剩下的那十幾個人裡, 有人慌不擇路,也有人還在原地打轉。
因此能夠聽到我和陸安禮的對話, 滿臉恨意地盯著我:「你姐姐是跳樓自S, 憑什麼要我們給你姐姐賠命?」
臨近S亡的那一刻, 人性永遠都是最醜陋的。
前一秒還拉著手親親熱熱說要永遠當好姐妹的,這一秒恨不得親手掐S我:
「就是!你姐姐自己不知廉恥, 憑什麼要拉上我們?」
「罪魁禍首是陸安禮,你要S就S他一個人, 為什麼要S我們……」
「……」
好幾個人瘋狂指責我,完全忘記了當初他們也是用著同樣的嘴臉去欺負我姐姐。
當初所有種種。
高三七班的所有人, 除了在姐姐S後一年就意外去世的班主任,其他所有跟姐姐的事扯上關系的人,我都不會放過的。
我伸手抹幹了眼角的淚, 隻剩下滿臉暢快笑意, 布了這麼久的局,好不容易聚攏了這些S人兇手,地面震動的響聲越來越大。
誰也都逃不掉,包括我。
沒有能夠及時察覺到姐姐被校園暴力的我, 也是兇手。
這世間渾濁。
女孩子一旦背負上了那些不好的名聲, 就算是拼盡全力去證明, 大家出於獵奇心理,也沒有多少人會去關注所謂真相。
而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情,本來就沒有證據, 卻依舊有許多人願意相信。
清白?
那一人一句,早就毀了所有。
既然別人不能給我以公正, 那我自己去要。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慌張逃跑的何姣姣,這裡地形本就陡峭, 再加上雨天路滑,她跑的時候腳下打滑, 整個人直接從小山坡上滾了下去。
哀號聲傳了過來,分外悽厲。
真好。
我緊緊握著陸安禮的胳膊, 不肯讓他逃跑一步:
「我們,一起去S吧。」
就讓我帶著這十八個人, 一起下到地獄,給我姐姐賠罪!
18
那一夜的山體滑坡,S了好多人。
後來記者報道說——
一群大學生組織旅遊來到哀山,不幸遇到山體滑坡,被困在山坡上,最後全部都被淹沒在了山體裡。
十九人, 全部遇難。
19
臨S前,沈歲歡一直在想。
如果能有來世——
她想當姐姐,然後保護林歲舒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