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誠張著嘴巴，一臉驚慌，轉頭向笑琳求助。

笑琳剛被我狠狠打了一下，瘸著腿站起來，那顆高傲了二十幾年的頭顱卻怎麼都不肯低下。

蔣薇看得心焦，扶著她在椅子上坐好後又趕緊招呼佣人去叫家庭醫生來看。

呂笑琳卻突然一把將她推了開去：「滾！不要你在這裡裝好人！」

蔣薇被推得一愣，勉強穩住身形，就聽不遠處的長赫沉聲道：「薇薇，過來。」

蔣薇略一遲疑，但還是乖順地回到了長赫身邊。

「呂亞晴，你口口聲聲看不上程誠。」笑琳冷笑道：「那蔣薇呢？同樣是出身寒門但名校畢業，憑什麼你兒媳婦就能得到你的青睞而程誠不行？雙標可別玩得太溜了。」

蔣薇被她點了名，臉色微微白了白。

長赫卻在此時握住了她的手，在掌心輕輕捏了捏。

這細小的動作，呂笑琳常不在家或許注意不到，但我卻見得多了。

我深知蔣薇對於長赫，是怎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誠如笑琳所說，一開始得知長赫的這個女朋友時，我也是不同意的。她是長赫的大學同學，兩人大二就在一起了，當時我也曾對長赫好言相勸，讓他趁早分手，擇定聯姻對象。

我調查過蔣薇，知道她雖然出身普通的職工家庭，但家世清白，一家三口的品行都是受鄰裡稱贊的。可這也並不能讓我打從心底裡接受她。

但我還沒來得及將他倆分開，長赫就出了意外。

6

那是笑琳剛高考完的那個暑假。

那段時間或許是被學業壓抑太久，笑琳考完沒多久就開始放縱自己，一天到晚都見不到人，在外面瘋玩。

其實我本來也跟她說過，要是實在覺得學得累，我可以直接送她出國。國內這高考機制，對於孩子來說確實不容易。

但笑琳那時候很是倔強，說要以哥哥為榜樣，考得最好的學校。

後來她高考成績也確實還不錯，我對她的放縱便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等開學報到了她就能收心了。

可我沒想到，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那是一個深夜，我本還在公司加班，卻接到了笑琳的電話。電話裡她哭得不能自已，讓我趕緊去醫院。

我到醫院的時候，就看見搶救室的燈已經亮著。

我和笑琳，還有聞訊而來的蔣薇在外頭守了整整六個小時。

後來，醫生出來，摘下口罩便嘆了口氣：「呂女士，我們已經盡力了，其餘傷口都不算重，休養一陣就可以痊愈，但您兒子的雙腿多處粉碎性骨折，實在難以恢復如初。」

那一瞬間，我幾乎要跪坐到地上。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笑琳去酒吧玩，不小心多喝了一些，又落了單，就被一群酒鬼給纏住了。

幸好長赫及時趕到，找到了她。但面對一群精蟲上腦的酒鬼，他隻身一人哪裡是對手？偏偏那群人裡又有幾個有前科的，抡起路邊早餐攤上的鐵棍，朝著長赫而來……

有目擊者稱，長赫足足抵抗了半個小時才倒下去，但依舊把笑琳SS護在懷中，直到警察趕來。

他換下來的白襯衣和休闲褲上，都是血。

那段時間，恰逢我公司並購，忙得焦頭爛額，笑琳又因為這事突然性情大變，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

是蔣薇日夜無微不至地在醫院裡照顧長赫，直至現在。

思緒收回，笑琳還在客廳裡大放厥詞：「你要我和程誠分手，好啊！那你讓我哥和這個女人也離婚，隻有這樣才算公平！」

我氣得七竅生煙，想要拎起棒球棍再給她一下，卻聽長赫先開了口。

他依舊緊緊握著蔣薇的手，聲音清冷，語調平緩：「笑琳，你若是看我和薇薇不高興，我們可以搬出去。但你不要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笑琳SS盯著他，雙眼微微泛紅，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麼。

搬出去這件事，長赫很早之前就和我提過。

但我不放心他，因此遲遲不同意。如今他每天在家休養，闲時看看書，也偶爾幫我決策一些公司的事情。蔣薇如今已在一家投行做到了執行理事，也算小有成就。他們夫妻倆在家中於我不僅不是拖累，更是助力。

想到這裡，我更覺得呂笑琳這些年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一拍桌子，對她冷聲道：「這個家誰都可以走，唯獨你哥嫂不可以！你要實在是氣不過，那你走就是，我純當沒你這個女兒！」

呂笑琳咬著牙恨恨地看了我們幾個一眼，直接憤而離去。

7

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我第二天回家的時候，佣人對我說，呂笑琳帶著程誠他們一家人來過一趟，將她自己的東西全部都搬走了。

當時，長赫就在二樓的走廊邊上，神情沉重地看著，一言不發。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

程誠私下裡聯系過蔣薇，說笑琳自從那天回去之後就一直陸陸續續出血，保胎了二十幾天，但最後還是胎停了。

現在，她正在住院，希望我可以原諒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不要再讓笑琳傷心。

他給蔣薇發的信息言辭懇切，我卻隻冷冷一笑。

他似乎忘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

「媽，您要是不想去的話，就讓我去看看吧。」蔣薇低聲道：「長赫這幾天雖然嘴上不說，但我心裡知道他還是記掛這個妹妹的，您也不是狠心的人。我去看看她，確認沒什麼大事就回來。」

自從蔣薇進門以來，笑琳就各種看她不順眼，處處針對。蔣薇全部看在長赫的面子上不曾計較，甚至秉承著長嫂如母的觀念，處處包容。

我沉吟半晌，最終也還是點了點頭：「也好。不過，別讓程誠那小子鑽了空子。」

蔣薇得了我的首肯，讓佣人準備了一些補品鮮花，也不要司機跟著，就獨自開車去了醫院。

我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看著她的車遠去，心中還是有些擰巴。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回到書桌前，我看著桌上的文件，卻怎麼都沉不下心來。

思來想去，我還是叫來了司機，準備好車子親自去一趟醫院。

若此次能讓呂笑琳回心轉意，她便也就不算白吃了這個虧。

沒了家裡的支持，呂笑琳住不了私立醫院的 VIP 病房，此刻就在婦保院的普通病房內。但護士說最近空床多，那房間裡就住了她一個。

我緩步靠過去，在門口站定，正猶豫要不要直接推門進去，就聽見笑琳尖厲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蔣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得意得很。不僅是我哥，現在連我媽都已經被你收買了，這個家早就不姓呂而姓蔣了吧！」

我微微皺眉，透過玻璃朝裡望去，就見蔣薇正站在呂笑琳的病床前。

但她的側臉看去一點都不惱，反而帶著一絲冷靜和疏離，隻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便道：「婆婆盼你能回心轉意，她年紀大了，可禁不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

「不可能！」笑琳冷冷盯著她：「這個家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蔣薇似乎嘆了口氣：「你果然不是因為程誠才把事情鬧成如今這樣。」

「當然。」沒想到笑琳竟一口應了：「程誠算什麼？他連我哥的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隻不過是一時無聊跟他玩玩罷了。這次是我著了那人渣的道，但我沒想到他為了你，竟然眼睜睜看著我到這個地步，還無動於衷。蔣薇，你現在心裡一定很高興吧？看著他對你情比金堅，對我則如此冷血！」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心中有一種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但笑琳還沒住口，她繼續道：「不過，你也別太得意了。我告訴你，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棄的。當年要不是你突然S出來，他早就該和我在一起了！如今，我也還是不會輕易放手的，未來時日還長，咱們可以走著瞧！你要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淡出。但你，可就不一定了。」

笑琳說得激動非常，臉色都漲紅了，但站在她對面的蔣薇則依舊淡定如初。

幾秒後，蔣薇才緩緩開口：「呂笑琳，為了長赫，我已經忍你很久了。畢竟你父親曾對他有救命之恩。」

「經此一事，我原本以為你可以變得成熟一些，隻可惜，你一如既往地任性妄為。還記得上一次你的任性給長赫帶來了多麼沉痛的打擊嗎？」

笑琳的臉色微變，有些蒼白，但依舊梗著脖子。

「你可以繼續任性。」蔣薇啪的一聲將手中的鮮花扔在了桌上：「但我也要告訴你。我不管你怎樣自甘墮落，那是你的事。可如果你還要繼續發瘋，乃至於傷害到長赫……」

「那麼，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蔣薇此刻的目光，冷冽而堅決。

我看得心中一震，手裡的包都差點掉在地上。

8

蔣薇摔門離去後，我很快從拐角處出來，快步進了笑琳的病房。

看見我突然出現，笑琳嚇了一跳，下意識道：「媽你怎麼……你什麼時候來的？」

「別管我。」

我快步走到她床沿邊坐下：「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剛才蔣薇和你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

笑琳呆呆地看著我，眼神一下子變得驚慌失措，一下子卻又似乎委屈起來，雙目開始泛紅。

「說呀！」我用力一拍她的手臂。

她就像是夢中人突然驚醒，忙擦了擦淚水，對我道：「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是真的喜歡他，我已經無法再愛上別人了！」

笑琳和長赫自小感情就好，這我也知道，起碼他們是名義上的兄妹。感情深一些也是正常。

但我不知道，原來笑琳早就知道了長赫的身世。

當年，長赫才剛七歲，隨他父母出門自駕遊玩，卻在半途遇上一輛超重貨車在下坡側翻，九車連撞，現場慘烈無比。

我丈夫的車子也在其中。

隻不過幸運的是，我丈夫隻是輕傷，自己從車裡爬了出來，但長赫的父母卻當場昏迷，唯獨將長赫緊緊護在懷中。

孩子的哭聲一出，立刻引起了我丈夫的注意，他奮力將長赫從扭曲的車身中拽出來，但與此同時車子也因漏油瞬間爆炸。

他護著長赫被炸飛數米，長赫僥幸活了下來，但自己則炸成重傷，不治身亡。長赫的親生父母也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當時我剛懷上笑琳，才不過四個月。

我忍著悲痛將長赫帶回來，視同親子，也是將他當成丈夫生命的延續。

小小的他也格外懂事，雖從小沉默寡言，但很有男子漢的擔當。甚至在我剛生完笑琳的時候，為了讓我好好休息，他日夜守著笑琳，帶她睡覺，給她泡奶換尿布。

為了兩個孩子，我重新振作起來，將丈夫留下的生意越做越大，直至今日。

「哥哥高考前那段時間，我起床喝水，聽到你叫他談話，說可以送他出國，那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我親哥了。」笑琳的聲音如同蚊子叫一般。

是了，那時候長赫鄭重地對我說：「十年養育之恩無以為報，不敢再讓您付出更多，我願留在國內繼續學習，相信也能取得不錯的成績，不至於枉費您多年心血。」

後來他的確做到了，考上了全國 TOP1 的名校，又一路保研，成為了我的驕傲。

可誰也沒想到，笑琳會在高考結束後向他告白。

那時的長赫已經有了蔣薇，自然不可能給她回應，苦勸了她良久，導致她產生了逆反心理，開始與社會上那些孩子廝混，也就最終導致了酒吧門口的那場悲劇。

聽到這裡，我如遭雷劈。

笑琳忐忑地看了我一會兒，才懊惱道：「我原本以為他隻是和蔣薇玩玩的，最後一定會選擇我。可誰知道會變成那樣！我也想過忘了他，可我根本做不到啊！程誠……程誠在辯論賽上的表現很像哥哥，我就想著跟他玩玩，也借著他逼迫哥哥一把，讓他看清自己的心，可誰能想到我都墮落成這樣了，他都還是不管我！」

「明明我被那些人欺負的時候，他都不要命了也要護著我，他對我一定是有感情的！可沒想到現在他就那麼看著程誠那窩囊廢耽誤我，竟然一點都不出手，還選擇和蔣薇在一起。你讓我怎麼能不恨？」

「你真是……蠢吶！」我恨鐵不成鋼地瞪著笑琳，同時心中也開始發怵。

梁子早就結下，笑琳也已經給了蔣薇最大的一個下馬威，我實在是不信蔣薇能夠寬容大度到繼續縱容笑琳對著長赫胡鬧。

「完了……這下麻煩了！」我忍不住對笑琳有些埋怨。

笑琳一愣，問道：「怎麼了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