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咦?帥哥怎麼不見了?」


我嘟囔著睡了過去。


 


第二天酒醒後,我懊惱不已,發誓一定戒酒。


 


因著這一次,我隱約察覺到什麼。


 


祁霽似乎,很缺錢?


 


6


 


他打的工也太多了吧。


 


甚至有一次,公司裡有人叫了跑腿,是他上門來拿的文件。


 


辦公室的人哪見過這種級別的天然帥哥啊。


 


下午三點的原本S氣沉沉的辦公室,瞬間人聲鼎沸。


 


「看到沒有!!!!剛剛那個帥哥!!!」


 


「可惜了,是個送外賣的,看到他身上 e 了嗎三個字的時候我都萎了。」


 


「帥哥常有,小奶狗帥哥不常有啊。」


 


「你這話不對,我感覺他是小狼狗那款呢。」


 


「……」


 


甚至還有外出回來的男同事看到群裡女同事偷拍的照片後發出尖叫雞般的吶喊:


 


「幹!Vivian 你下次不許這個時間叫我出外勤!!!」


 


我在群裡回了個笑臉:【抱歉,下次還要。】


 


又點開和祁霽的聊天頁面:「震驚!某市中心 Office 竟出現龍卷風,原因竟然是因為他!」


 


祁霽發來一個小狗問號。


 


我反手就是收藏。


 


這人最近的表情包怎麼都這麼可愛?


 


不是,看這意思,他不知道自己帥?


 


我想我必須糾正剛剛同事的說法了,


 


帥哥常有,但,帥而不自知的純情帥哥,不常有啊。


 


一來二去,我和祁霽開始頻繁聊天。


 


原因無他,他幾乎做到了事事有回應,每條信息都秒回。


 


等我反應過來自己會對著他發過來的夕陽照傻笑時,


 


我人傻了。


 


一段歡愉的正常的溝通中,總是有人在遷就才會時時有話聊。


 


他在遷就我。


 


在迎合我。


 


我開始降低和他的聊天頻率。


 


這很難。


 


二十一天養成一個好習慣,更何況,我和他認識已經不止二十一天了。


 


祁霽很聰明,對此有所察覺,但什麼都沒有說。


 


我以為他知道我的無聲拒絕。


 


直到我生日那天,辦公室的前臺送來了兩束花和兩個禮盒。


 


花上都沒有卡片,我忙於工作,也就沒有拆開禮盒。


 


我努力無視掉其他同事八卦的眼神,煞有其事地等到家才拆開禮盒。


 


果不其然,一束來自前男友張放,一束來自祁霽。


 


張放就是來求復合的,都不知道是不是出門被車撞壞了腦子。


 


倒是他這次送的禮物,出乎我意料。


 


這個S裝哥,竟然送了五位數的腕表?


 


腕表很好看,是我的菜。


 


我挪開視線,又被吸引。


 


最終還是忍不住試著戴了一下,竟然十分合適。


 


祁霽送的是一隻「三無」產品的口紅,還是S亡芭比粉。


 


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內心深處其實有一絲失望。


 


但同時又覺得有些怪異。


 


與此同時,小腹傳來悶痛。


 


掐了下日子一算,估計是大姨媽造訪。


 


我立刻把兩個禮盒都擱置了,翻箱倒櫃開始找起布洛芬。


 


好不容易找到了,卻發現,過期了。


 


無奈之下,忍著痛叫起了外賣送藥。


 


等待的時間很難熬,我看到手機上顯示外賣員離我越來越近,意識卻變得模糊。


 


再次醒來時,我是被如雷的敲門聲驚醒的。


 


掙扎著起身開門,卻看到,不大的門外站滿了人。


 


三個物業的工作人員,還有祁霽。


 


領頭的物業大姐鄭重其事:「阮小姐啊,你可算是來開門啦?」


 


「再不開門,這個年輕人都要報警叫救護車了撒。」


 


我看向祁霽,他手機還亮著,顯示著【120】。


 


察覺到我的視線,祁霽往後藏了藏手機。


 


得知我是因為痛經才暈厥過去,她又嚷嚷:「哎呀你們年輕人啊,平時作息要規律啊,少喝冷飲啊,不然老了有罪受的啊。」


 


「你這個朋友可真實在啊。我們還以為是外賣員,沒讓他上樓,他著急得跟家裡著火了一樣,非說你肯定是遇上了什麼意外…」


 


我被她的喋喋不休說得頭疼,但我知道她是好意。


 


好不容易送走三位物業人員,祁霽卻杵在原地沒動。


 


我才發現,他的視線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手腕處,還戴著張放送的手表。


 


我伸手想摘掉,他卻一把攥住我的手,動作兇且疾,「你,不喜歡嗎?」


 


什麼意思?


 


這表是他送的?


 


五位數啊。


 


「你瘋了嗎?」


 


我脫口而出這句心裡話。


 


我掙脫開他的手,把手表摘下來,遞給他,「我不要。」


 


祁霽沒接。


 


仗著身高的優勢,微微低頭看著我,伸長雙臂擋住我的去處,無形中略帶了壓迫感。


 


可看向我的眼神又流露出無害的,溫馴的神色,用極其低軟的語氣,帶著一絲乞求又重復了一遍:


 


「你不喜歡嗎?」


 


「姐姐。」


 


我知道,他說的不是手表。


 


7


 


這樣的眼神,看得我腳軟。


 


我踮起腳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輕掃,像引起飓風的翩翩蝴蝶。


 


祁霽沒動。


 


隻開口:「姐姐。」清透的嗓音如摻了蜜糖一般,有股黏稠的甜和毒。


 


我的手心很痒。


 


於是松開,立刻轉身。


 


忽見光明,祁霽下意識地挪動腳步,跟著我向內走了幾步。


 


我不用猜都知道,他是用怎樣的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神在盯著我的背影。


 


「進來吧。」


 


我開口。


 


年輕就是好啊。


 


比布洛芬還管用啊。


 


我們當然什麼事都沒做。


 


但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卻覺得比什麼都做了還刺激。


 


祁霽進了屋,很熟稔地指揮我去床上躺著,他進了廚房,燒水煮紅糖姜茶。


 


我很想說能不能做點有用的?


 


但我實在太痛了。


 


迷迷糊糊間,祁霽溫熱的身體靠過來,聲音很溫柔:「來,喝藥。」


 


我覺得我指定痛出幻覺了。


 


不然,我怎麼會拉著祁霽不讓他走。


 


還撒嬌。


 


還讓開一個被窩:「幫我揉下肚子吧。」


 


肯定是痛出幻覺了。


 


不然怎麼看著祁霽的眼眸亮得像探照燈。


 


他輕手輕腳地像隻柴犬似的窩到我身邊,掌心的溫度一圈又一圈地熨帖著我悶痛的小腹。


 


屬於他的氣息鑽入鼻孔,我甚至覺得安心。


 


很快沉沉睡去。


 


等到我再次醒來時,祁霽已經不在了。


 


飯桌上還放著一鍋粥,早就沒了溫度。


 


我把他刪了。


 


閨蜜得知這段奇遇,連連罵我不爭氣。


 


起碼親個小嘴啊。


 


虧大發了。


 


但我知道,祁霽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但,那樣我更不敢招惹。


 


我二十八了。


 


但我並不想踏入婚姻。


 


通過這三個多月的相處,我大約能知道祁霽是那種要紅著眼把命給你的純情男。


 


就讓它變成帶著有些遺憾但不至於唏噓的回憶吧。


 


老房子著火很快,但熄滅也很快。


 


我試圖用工作把自己麻痺。


 


連熬了幾個大夜後,我帶領的小組終於拿下一個八位數的項目。


 


年終獎可觀,我豪氣地包了兩間會所包廂慶祝。


 


我沒想到,又在會所碰到了祁霽。


 


他穿著統一的服務員制服,推著香檳車進來的時候,滿屋子鬼哭狼嚎:


 


有眼尖的人認出他:


 


「啊啊啊帥哥!!那個帥哥!!!」


 


「哪兒哪兒哪兒???讓我康康!!」


 


有膽大的已經纏了上去要他微信。


 


從他進來,我的眼神就沒離開過他身上。


 


同樣的,還有如狼似虎的隔壁組的我的S對頭。


 


祁霽放下香檳後就走了。


 


但餘音繞梁。


 


S對頭嘖嘖感嘆:「不行,我得想辦法拿下他。」


 


她起身追了出去,全場人歡呼。


 


沒一會,她灰心喪氣地回來了,衝一臉八卦的眾人擺了擺手:「人家有對象。」


 


大家唏噓:「唉……」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8


 


前段時間才在那鍋粥旁邊留下【阮聽雨,我喜歡你。你不要躲我,等你醒來我們聊聊好嗎?】的男人,這才幾天,就有對象了?


 


我攥起手機找了個借口出去包廂。


 


這麼巧,剛推門就看到祁霽又推車進了斜對面的包廂。


 


隔著玻璃,很清楚地看到他又引起一陣騷動,甚至臨走前,還有一個富態模樣的阿姨往他胸口的口袋塞了一沓紅色紙幣。


 


我打開手機,啪啪輸入:


 


【我在消防通道。】


 


【過來。】


 


祁霽來得很快。


 


幾乎我剛關上消防通道的門,他就奔來了。


 


猶如斷線風箏,落入高聳樹枝一樣立在我面前。


 


我先發制人:「你就這麼缺錢?」


 


他凝視著我,卻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


 


我按亮手機,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缺多少?十萬夠不夠。把這個辭了。你好歹是個高才生,在這種地方賣笑算怎麼回事?」


 


「實在不行,我包了你行了吧。你來我家做飯,我給你錢。」


 


祁霽按住我的動作,我有些站不穩,他的手好像灼人的火焰一樣,燙著我的手的同時也烙著我的手。


 


「放開。」


 


他沒動。


 


眼神也牢牢鎖住我,聲音帶著沙啞,「你叫我過來,就是因為這個?」


 


「阮聽雨,我不是你的狗。」


 


「你不能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是你自己刪了我的,現在把我叫來給我錢,可憐我?」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可憐。」


 


祁霽撂下話,轉身就走了。


 


我輕嘆口氣,腦袋亂哄哄的。


 


回想我自己幹的,似乎,確實,有那麼一點不厚道。


 


以至於和同事散開,獨自一人回到小區樓下時,我還在深深地自責中。


 


說起來,我似乎也並不十分了解他。


 


隻知道他缺錢。


 


但不知道他為何缺錢。


 


總不能是因為有一個濫賭的爹,嗜酒的媽,還有一個躺在醫院 ICU 的妹妹吧?


 


後來我才知道,自己一語中的。


 


腦袋嗡嗡作響的我,踏上樓道,卻被房門前的一團黑影嚇到了。


 


聽到腳步聲,黑影動了。


 


我做起防御姿勢,黑影卻撲了過來,我大喊不妙。


 


下一秒,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是祁霽。


 


高大的身影將我緊緊箍在懷裡,溫熱的液體滲進脖子裡。


 


我驚呆了,他哭了?


 


祁霽沙啞的聲音裡像是摻了沙:


 


「對不起。」


 


「我是騙你的。」


 


「我那些話,你別生氣。」


 


「我隻是太氣了。」


 


「我要做你的狗。」


 


「但是,你隻能有我一個。」


 


「好不好?」


 


「求求你了。」


 


火熱而強硬的軀體貼過來的瞬間,我仿佛深陷泥沼。


 


男人的熱息如同浪潮襲來,我勉強站住身形。


 


不對,這,也太燙了吧?


 


我努力地伸長手去夠頸側胡言亂語的祁霽的額頭,果然,燒糊塗了。


 


生病了的祁霽仿佛黏人精,我跟伺候爹媽一樣給他換了好幾次衣衫。


 


等到溫度下去,已經是第二天了。


 


清醒的祁霽沒有斷片,眼神灼熱得拉絲。


 


我捂住他的眼睛,他不再像上次一樣沒動,把我的手拉下來,黑曜石般的眼睛映出我的臉龐。


 


我想起身,卻被他拉住,「你又要去哪?」


 


我無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廚房煮著粥呢,少爺。白粥,將就一下?」


 


不知道哪個字眼烙了他的臉,沒來由地紅了起來。


 


祁霽咳了咳,緩緩松開手。


 


未了,又急急地補充:「你之前說讓我來你家做飯的,說話算話。」


 


「但我不要你的錢。」


 


「你肯讓我來就已經很好了。」


 


我笑了,「好。」


 


我想,我應該勇敢一點。


 


隻是談個戀愛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後來,我才發現,我說的做飯,和他認為的做飯,不一樣。


 


在他第十一次抹著發蠟穿著老頭背心,如同孔雀開屏般地炒著菜時,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是,帥哥,你說的做飯,是那個做飯啊?」


 


祁霽搓著雙手,有些羞赧:「我後來回去請教了舍友,才知道你第一次為什麼那麼生氣……」


 


「我當時還想,唉,上門做飯也太難了。怎麼還得穿背心做飯。」


 


回想起自己丟臉的那一幕,我立時急了,衝上去捂住他的嘴。


 


衝得急了些, 腳步踉跄,祁霽沒拽住我, 我卻扯下了他的老頭背心。


 


祁霽也沒站穩, 兩人一起栽倒。


 


一夜無夢。


 


握不住。


 


握不住啊。


 


9


 


再後來, 他畢業了,回校收拾行李,我開車去接他。


 


跟著他上樓的時候, 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


 


這也是我當初拒絕他的原因之一。


 


我比他年長幾歲, 總有人比我年輕。


 


祁霽也很年輕。


 


彎腰收拾被褥露出的那一截腰身, 有一抹一閃而過的痕跡。


 


我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尖。


 


宿舍沒人, 祁霽讓我坐在他的位置。


 


【砰!】的一聲, 來人風風火火:「好小子,你可算是答應了保研了啊。」


 


「诶?怎麼有一位漂亮姐姐?」


 


我輕笑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來人一張娃娃臉,目光裡帶著友好的審視:「啊!祁霽這不是你夢中情人嗎?竟然真的被你等到了?我去,牛 x!」


 


「唔唔唔……」


 


祁霽猛地一把捂住他的嘴。


 


但我實在好奇得不得了。


 


說真的,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他到底喜歡我哪裡?


 


到了車上,他實在受不了我探究的眼神,輕嘆了口氣:「好吧。」


 


他說,其實他第一次上門做飯時, 並不是我倆的第一次見面。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大熱天。


 


他穿著維尼熊的人偶, 頂著四十度的高溫,在街上派傳單。


 


中途, 彎腰的他被一個熊孩子輕輕地拍了下腦門,瞬間天旋地轉。


 


倒在地上昏過去的最後一個瞬間, 他看到了我的臉。


 


後來他在醫院醒來, 得知自己輕微腦震蕩, 幸好有好心人將他送來醫院。


 


而我, 就是那個好心人。


 


祁霽不認為自己能那麼幸運, 會再一次看到那張清麗的臉龐。


 


拒絕了別人許多次的追求後,得知內情的娃娃臉舍友笑稱我為祁霽的夢中情人。


 


他沒有否認, 也就這樣一直到了大四。


 


他妹妹車禍進了 ICU。


 


本來就是天坑專業的他,一時之間找不到工作。


 


於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的娃娃臉舍友給他出了主意, 商業區那邊多的是上班族,也不缺錢。


 


不如利用他的手藝, 給人家上門做飯。


 


祁霽覺得這可行。


 


娃娃臉舍友便主動請纓,拿過他的手機注冊了一切熱門社交軟件。


 


統統附上直男硬照, 自我介紹做飯很厲害。


 


效果適得其反。


 


沒人敢讓一個男人上門做飯。


 


直到, 喝醉酒的我,發給他一條信息:【做飯很厲害?弟弟還能上門做飯?正規嗎?】


 


祁霽當時看到我主頁的照片, 直愣愣地從床鋪上一躍而起,娃娃臉舍友嚇得跳起來:「地震了?」


 


祁霽讓他看手機,娃娃臉舍友驚呼牛叉……。


 


他直拍大腿:「包有的!你倆之間包有緣份的!」


 


於是乎, 就有了那一幕。


 


10


 


我笑得前仰後合, 祁霽一邊開車一邊伸手護住我的前額。


 


我戲謔道:「你當時是不是覺得錢難賺那啥難吃?」


 


祁霽搖頭:「倒也不是。」


 


「隻是在想, 我一輩子的幸運,大概都在今天了。」


 


夕陽照得祁霽閃閃發光,這話太真誠了。


 


真誠得我想立刻吻他。


 


半晌, 我勾唇道:「我也很幸運。」


 


多幸運,有情人,總會相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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