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忽然感覺有人在摸我受傷的手。
動作很輕,似乎生怕傷到我。
「蘭蘭,別鬧。」
我翻了個身接著睡。
而身邊的人似乎駐足了好一會兒才走。
第二天大早。
剛睡醒,我就發現秦蘭不見了。
買飯去了?
我剛準備掏出手機給她發消息。
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蘭蘭……」
剛喊出聲。
抬頭時,我便發現迎面走來一件白襯衫。
他手裡拎著保溫壺。
順著保溫壺一路往上看,領口上開著兩粒紐扣。
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
熟悉的下颌線出現的一剎那。
我便背過身去,不願看他。
「晚晚,消消氣。」
身後的人嘆了口氣,輕聲呼喚我。
聽著他熟悉的聲音,我抽了抽鼻子。
「我何德何能敢生沈導的氣啊?沈導請回吧,有人照顧我。」
「秦蘭?她今天答辯去了。」
嗯?
我詫異地回過頭問:「她不應該是明天嗎?」
「我特意調的。」
面前的男人眉眼含笑,那雙湿漉漉的眼眸望著我,似乎生怕我生氣。
他也不說話,隻是將保溫桶打開。
一股誘人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裡面熬的是骨頭湯粥,還在冒Ŧü₂著熱氣。
他的額頭上有一連串細密的汗珠,應該是剛熬好就趕過來了。
沈漾取出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熱氣後便遞到我唇邊。
我緊緊抿著嘴,不願意喝。
可這時,我忽然感到手心一痒,下意識便張開嘴。
一勺溫熱的粥便湧入口中。
你!
我恨恨地盯著他,把嘴裡的粥想象成他,用力嚼著。
沈漾打量著我,忍俊不禁道:「晚晚,喝粥不用嚼的。」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我沒好氣道。
沒一會兒的工夫,保溫桶裡的粥就被我喝掉了大半。
我張了張嘴想讓他走。
他卻忽地牽起我那隻沒受傷的手,貼在了他的側臉上。
「晚晚,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所以嚴厲了些……」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我就更委屈了。
難道沒有一個導師男朋友就活該被罵嗎?
我用力甩開他,將頭蒙進了被子裡。
直到關門聲響起,我才從被窩裡探出腦袋。
失魂落魄地望著天花板。
其實我的氣早就消了。
我也知道,我不該生他的氣。
論文沒寫好就是我的錯,怪不了他的。
可ŧũ̂⁹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他是我的網戀對象,也是我的導師。
導師和學生是禁止談戀愛的,一旦被發現,我或許沒什麼大事,但他就難了。
這注定是一場還沒開始就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戀愛。
繼續下去的話,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
可一想到自己的初戀就這麼無疾而終,我就忍不住想哭。
抱著被子哭了好一會兒,開門聲再度傳來。
「我不是讓你走了嗎,你還回來幹嘛?」
我帶著哭腔看向門口,卻發現進來是我的主治大夫陳醫生。
原來,不是他啊。
9
看著我有些失落的目光,陳醫生走過來,輕柔地替我擦幹眼角的淚珠。
「傻丫頭,哭什麼呢?不就是喜歡上自己的導師了嗎?」
可是……
不等我辯解,陳醫生拍拍我的腦袋。
「你忘了嗎?明天你就畢業了,畢業了就不是他的學生了呀。」
诶你別說!
好像也是诶?
我明天答辯隻要通過,我不就畢業了嗎?
畢業了,就不用犯愁了呀。
「可是,陳醫生……」
「叫我陳姨吧。」
陳醫生溫柔地看著我。
那種眼神,一瞬間便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她也愛這麼看著我,眼裡都是寵溺的光。
我有些委屈地望著她,低聲細數著沈漾的「罪狀」。
「他罵我是笨豬,還說我寫的論文是學術垃圾。」
「他還讓我不要寫他的名字,說我誣陷他。」
陳姨耐心地聽我說完,便跟我講起了她帶醫學生的時候。
那會兒她也焦頭爛額。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醫術是不是太過落伍了,以至於跟不上學生的節奏。
「你見過針灸考試三針把自己扎成偏癱的嗎?」
「還有給假人做心肺復蘇,不高興了一巴掌把假人腦袋扇飛的。」
「我現在每天都很忙,忙著給學生收拾爛攤子,忙到每天的排期都滿滿當當。」
說著說著,陳姨的表情就變得生無可戀起來。
甚至一度咬牙切齒。
還沒等她說完她的故事,她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陳姨剛一接起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聲悽厲的哭嚎:
「教授,門診,救我——」
陳姨深深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和善一些。
「別打了蠢才,馬上到」
掛斷電話,她一臉歉意地望著我。
「晚晚不好意思啊,阿姨要去忙了,回頭再跟你聊哈。」
說完,她便著急忙慌地跑出病房。
敞開的病房門外傳來了一陣暴躁的怒罵。
「瞎了你的狗眼,那是癌嗎?那是她的咖啡色嘔吐物!」
這還是剛剛跟我溫溫柔柔的陳姨嗎?
我眨了眨眼,起身準備辦理出院手續。
這是小傷,我明天還得參加答辯呢。
結果在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看到一位五六十歲、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醫生阿姨火急火燎地衝進四維彩超室。
沒一會兒又氣鼓鼓地出來。
她一手拎著一張 B 超單,一手拎著一個年輕的小帥哥。
把人帶到角落裡就開始罵。
「你這個笨蛋!誰告訴你患者懷了個哪吒的,還兩頭四臂,你不知道什麼是雙胞胎嗎?」
原來每一個老師面對自己那不成器的學生都這樣嗎?
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所以,我在沈漾眼裡也是這樣?
好像,也沒罵錯?
10
我忐忑地回到了學校。
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晚上,又下了床確認了好幾遍論文,這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一個星期的惡補還是有點效果的。
最起碼這一次是通過了,隻有小幅度修改。
當然,這裡面也有沈漾的功勞。
次日下午,我就來到了教室,準備迎接命運的審判。
幾個老師打量了我兩眼,又看向旁邊的沈漾。
沈漾輕咳兩聲,有意無意地說了句:
「這是我帶的第一屆學生,老師和師叔師伯們手下留情。她是個很好的學生,除了有點笨,其他都挺好。」
???
這對勁嗎?
幾位導師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坐在最中間的那位超帥中年教授推了推眼鏡,笑眯眯地問了我幾個簡單到我大一就知道的問題。
我一一回答。
他隨意說了句:「我覺得她的論文還是可以的,你們覺得呢?」
「院長說得對!」
所以,我這就過了?
就這麼簡單?
過了?
直到走出教室,我都感覺自己活在夢裡。
人情世故還可以這麼用的嗎?
就在我出神的時候,身邊傳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
「林晚晚同學,恭喜你畢業啦。」
「蕪湖~!」
我激動得跳了起來。
沈漾則擋在了我身前。
他高大的身影將我抵在牆邊,整個ẗŭₑ人壓了過來。
那一刻,我感覺心髒都在咚咚直跳。
「晚晚,你已經畢業了,有很多事,以前不可以, 現在可以做了。」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和微微泛紅的耳尖,我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惡趣味。
「回去養你的豬去吧你!」
我佯裝鎮定地推開他, 沿著走廊噔噔噔跑下樓。
11
把剩餘的事都處理完,收拾行李的時候, 我腦子裡全都是沈漾的身影。
想起初識他的那會兒, 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手機對面的他愣了許久。
隨即才回復我, 讓我安心準備畢業的事情,如果真的喜歡, 見了面再談。
可他拗不過我,結果就鬧出了這麼大個烏龍。
帶學生的他, 和愛我的他, 是兩個人呢。
我拎著大包小包走下樓梯。
沈漾正靠在車旁等我。
來來往往的同學紛紛側目望向他, 似乎很好奇這朵學院留教的高嶺之花究竟被誰摘下了。
直到他走向我, 接過我行李的那一刻。
大家紛紛發出了一陣唏噓聲。
我紅著臉坐上副駕駛。
車一出校門,我就問他:
「沈老師,你不是回去養豬了嗎?怎麼有空跑這裡來接我呀?」
「這不是正打算帶著小笨豬回去養嗎?」
沈漾側頭望向我, 朝陽化作點點碎金灑在他的臉上。
也灑進了我的心裡。
「沈漾!你就是個大壞蛋!」
12
畢業後我便參加了工作。
誰知道沈漾是個黏人精啊?
他直接把我安排進了他的研究所裡。
早上進研究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回到家睡前的最後一眼還是他!
夜裡, 我用力推開鑽進我被窩裡的他。
「你不能這樣一直把我拴在身邊,我需要私密空間。」
曖昧的燈光下, 他溫潤的唇瓣多出一抹笑意。
「寶寶,現在是我們兩個人的私密空間。」
「唔唔,沈漾你, 壞S了!」
番外 1
畢業後的第三年,我們一起在學校附近買了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
也到了見家長的時候。
結果我拎著大包小包去他家時。
開門的阿姨瞬間讓我驚掉下巴。
「陳姨?!」
陳姨溫柔地對我笑了笑,轉頭就揪住了沈漾的耳朵。
「你這個臭小子, 早就叫你把晚晚帶回家, 你就是不聽是吧?」
沈漾連連告饒。
而當我走進沈漾家裡時, 沙發上的叔叔更是讓我目瞪口呆。
那不是我答辯時坐在正中央的帥叔叔嗎?
他是沈漾的爸爸?
我脫口而出:
「爸爸?」
「诶!!」
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沈叔叔笑著起身,急忙給我遞了個厚厚的大紅包。
诶不是,我,口誤, 口誤啊!
番外 2
我和沈漾的婚後生活很和諧。
他對我比結婚之前更好了。
家裡大事他說了算, 小事我說了算。
當然了。
事大事小,我說了算。
結婚第二年我就生下了我們愛情的結晶。
我給她取的小名叫珠珠。
等她長大了我再告訴她這是什麼意思。
哼!沈漾,等著你的小棉袄漏風吧!
在珠珠剛滿一歲的時候, 她就成了家裡的「走讀生」了。
她的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爭著搶著把她往家裡帶, 生怕多在我們這兒待一天。
他們都退休了, 除了婆婆偶爾會被電話叫走救急, 基本每天都有大把時間。
而我的樂趣則從玩珠珠變成了看沈漾幫他的學生改論文。
大晚上的他抱著平板痛哭流涕。
「96% 的查重率,除了標點符號是他自己寫的, 其他的那都是抄的!」
「沒法改了都!」
「這咋弄?」
他改著改著就把平板一扔, 撲進我懷裡尋求安慰。
「老婆,我腦殼疼, 心髒疼。」
「嗚嗚嗚——」
我回想起當年自己寫論文的時候, 不禁有些心疼他。
也覺得有些臉紅。
誰知道這張帥得慘絕人寰的臉哭起來的時候也這麼慘不忍睹啊?
我忍著笑拍著他的背, 安慰道:「好啦老公,不哭不哭,他們也不容易嘛, 你耐心一點,不氣啦不氣啦。」
可我安慰著安慰著,卻發現了不對勁。
沈漾!
不許亂動!
不是說好我安慰他的嗎?
怎麼變成他安慰我了。
「沈漾!你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