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醒來時白簡已經不在房中,我料想他定是激動得睡不著覺,早早著手準備房子的事去了。
我出門,卻在大門前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老者鶴發童顏,坐在大門邊的臺階上扯著胡須,一會兒長嘆一會兒短嘆的,正是我們的師父。
「賀老頭,這次回來得這麼早?怎麼,酒家不讓你赊銀兩了?」
賀老頭漲紅了臉,山羊胡一翹一翹的:「你懂什麼,哎呀,得虧我回來得早,不然咱們宗門被魔界的人滅門了都不知道!」
我大驚:「什麼,魔界要來滅我們宗門?什麼時候?為什麼?」
賀老頭沒好氣地捶了下我的腦袋。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我今早溜回宗門想拿幾吊錢,誰承想一開門就撞見了魔尊!」
我更震驚了:「什麼,魔尊竟然潛入我們宗門了?」
賀老頭復雜地看我一眼:「嚇得我那叫一個魂飛魄散,沒站住當場給他跪下了。魔尊也是想抓小偷,看清了我的面容也撲通給我跪下了,拉著我直喊『師父』。」
聽到這,我可算有點明白了。
「賀老頭,你說的魔尊……難不成是白簡?」
「S丫頭,我竟不知你們有這般能耐,堂堂魔尊,你诓來做相公!」
「好在他還沒恢復記憶,不然讓魔尊知道我們宗門這麼戲弄他,我們下了地府他都得把我們從輪回井裡拽出來擰碎靈魂。」
這話簡直一個晴天霹靂!
白簡……竟是魔尊?
傳聞中,魔尊暴戾恣睢,嗜S成性,動動手指就要擰下人的腦袋碾碎人的屍骨。
我根本沒辦法把他和總愛黏著我撒嬌、討吻的白簡聯系在一起。
賀老頭看著我恍神的模樣,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也是不知情,不過那小子現在還是傻不愣登的,我诓他娶你要金烏山的日月花為聘,那裡有修士布下的誅魔陣,想來能困住他一段時間,我們今兒個就收拾收拾東西,遷宗避避風頭……」
聽到金烏山,我的心就忍不住一跳。
「賀老頭,你瘋了,你诓他去採日月花?金烏山的禁制本就克魔,你還讓他去上古兇獸手裡奪花,還有誅魔陣?樁樁件件,你都是讓他去S啊!」
賀老頭摸了摸鼻子,訕訕道:「不至於呀,他在金烏山走一圈,見到金烏獸便會知道我老頭子有意刁難了,不至於傻傻送S,快叫你師兄師姐收拾收拾東西,咱們趕緊跑路嘍。」
「不,如果是白簡,那他一定會去做的。」
我定定地看著賀老頭。
旁人可能會畏懼,會退縮。
可白簡他傻乎乎的,肯定不會退縮,我信他。
我也不想他滿身是傷,忐忑失落地回到宗門時,留給他的隻是一個被拋棄的謊言。
我抬抬手召來了佩劍。
賀老頭瞪大了眼:「浔丫頭,你要做什麼?」
佩劍嗡鳴,橫懸於地,我踏了上去,朝賀老頭揮揮手笑道:「自然是闖金烏,尋相公,賀老頭,你們先走,但我不能丟下白簡。」
賀老頭道:「他可是魔尊!」
「可他也是白簡。」
他是我的白簡。
7
我去得還不算太晚。
金烏山的壓制隻針對魔修,對靈修並無妨礙,我很快追上了白簡。
白簡已是衣衫殘破,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數道傷口,手臂上的刀痕深可見骨。
他剛拼盡全力斬S一條金鳥,看見我,眉眼間的狠戾散去,下意識將血汙的雙手藏在身後。
「浔浔,你怎麼來了,是幻覺嗎?」
我看著白簡的傷瞬間就紅了眼眶,拉過白簡的手小心給他上藥包扎。
「疼嗎?」
白簡有些無措,柔聲哄道:「浔浔,沒事的,這是我自己割的,我發現我的血能克制他們,所以不小心下重了手而已。」
金烏山克制魔修,反之亦然,白簡失憶,並不會太多術法,想來是一路靠鮮血才走到這裡。
白簡面色蒼白,眉心魔紋若隱若現,周身也隱隱有魔力暴動的跡象。
白簡不顧身體的紊亂,勉力朝我笑著:「浔浔,等我摘下日月花,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他是魔尊又如何?我隻知我喜歡的是白簡,他喜歡的也是我。
「不好。」
他還未來得及露出難過的神情,我便輕輕吻在他額心的魔紋之上。
「日月花是由仙魔屍骨腐化生成,這般晦氣的東西我才不要當作定情之物。」
我笑道:「你入贅我們宗門,我隻要你,這便足矣。」
8
我幫助白簡恢復調整了大半,這才御劍返回宗門。
賀老頭和師兄師姐俱坐在廳堂之中。
師兄師姐應是也知道了白簡的身份,都手持法器,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賀老頭仔仔細細地將我打量一圈,見我平安無事才放松下來,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浔浔,你啊——」
師姐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
白簡即使受了傷反應遲鈍起來,也明白宗門裡對他微妙的警惕和排斥了。
白簡沉默著就要松開我的手。
我回握住他的手腕,與他十指相扣,笑著對宗門眾人道:「白簡從前可是個心地善良、博施濟眾的大好人,他隻是失憶後有些不安,這才不小心燒了師兄的屋子。」
我刻意加重「好人」二字,看向師姐,明顯意有所指。
大師兄聽到這番話,一口酒水差點沒噴出來。
我看著賀老頭,皮笑肉不笑:「白簡失了憶,我們給他一些時日,他定能成為我們青雲宗人人稱道的好人。」
賀老頭瞪著我,密語傳音道:「你真打算留下魔尊?」
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失憶了就不算魔尊!」
二師姐也加入傳音:「诓失憶魔尊當好人,師妹你鬧真的?」
我道:「相公我都诓了,好人有什麼不能诓的?」
一番交流下來,我們神色幾番變幻,最終一致拍板,騙都騙了,接著幹唄!
诓他做個三好修士,就算是魔尊,也得給他修得根正苗紅。
二師姐深沉地摸了摸自己的六合劍,道:「魔……不是,小白啊,我尋思砍樹劈柴、S雞剖魚這種殘害生靈的事還是不適合你,咱們做人啊,就得心懷悲憫!以後還是用我的六合劍來吧,六合鈍了,我多用用才利索。」
賀老頭咂巴了下嘴,從桌腳抽出了本舊書,又隨手撿了塊石頭墊穩了桌子。
賀老頭拍了拍白簡的肩膀,將焦黃卷邊的書遞給白簡。
「小子,這本《三字經》可是好東西啊。就是這本書,我把浔丫頭,和她兩個師兄師姐教得這麼有出息,你把這本書背熟嘍,保管你人板板正正的!」
白簡遲疑著接下了這本幼兒啟蒙《三字經》。
大師兄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法器算盤上,微笑道:「不如我來教你學算賬當一名賬房先生吧,當你算多了配不平的賬,你就會發現世界除了賬本,沒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
9
把失憶的魔尊改造成一個好人,聽起來很不靠譜。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白簡似乎真的就隻是一個尋常不過的青年。
醉醺醺的賀老頭吐了他一身,他會無奈地笑笑,替賀老頭煮好醒酒湯。
二師姐S雞S不利索,脖子淌血的雞從廚房被追S到廳堂,白簡拿起抹布將到處飆濺的血跡認認真真地擦幹淨。
大師兄算盤抡冒煙了,揚言要一頭撞S在賬本上。
白簡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出賀老頭偷藏的五文錢,幫他配平了賬本。
宗門的人徹底放下了對魔尊的偏見,我和白簡,就要成婚了。
鳳冠霞帔,紅裝迤逦。
「青雲宗這麼大的好事,怎麼不叫上咱們來討杯喜酒喝喝啊?」
一陣怪笑傳來,幾名修士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估摸著是怕哥幾個喝垮了這破爛宗,嚯,這鳳冠霞帔的,該不會也是撿破爛撿來的吧,啊?哈哈哈哈!」
為首的幾人一看就來者不善,白簡下意識擋在我身前。
「你!」
二師姐抽出六合劍想要動手,被我攔下。
王恃是天下大宗之一歸元宗的弟子,幾個月前途經青雲山。
他與一眾弟子自詡身份高貴,要強搶我們的草藥。
結果自然是強搶不成,被我們反打一頓,自此仇恨上了我們,沒事就要來青雲宗尋事挑釁。
今日我成婚,沒想到他們又來了。
我上前幾步,挑眉道:「王恃,若你是來討杯喜酒喝的,那我們自是歡迎,若你又是來尋事挑釁的,那我們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你敢!」
王恃漲紅了臉:「我可告訴你,今日我師尊可就在青城山,若你敢重傷我,我師尊揮揮袖子,就能滅了你們整個青雲宗!」
「撲哧——」
我們幾個忍不住笑出了聲。
上次王恃也是這樣放狠話,到頭來還不是挨了一頓打灰溜溜地逃了?
賀老頭樂了:「小子,打不過還喊長輩,羞不羞呀?我這個青雲宗的師尊就在這,我還能一口酒水噴S你呢!」
王恃身後的幾個弟子都怒不可遏。
「師兄,別跟他們廢話,我們今個兒非得把這個宗門砸了不可!」
說著,一個個抄起法器就動起手來。
我拉著白簡閃身,躲過一道凌厲劍氣。
我把白簡護在身後,道:「你不要出手,我自己能應付。」
又是幾道術法砸下,師兄師姐也拿出法器飛身而起,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哎喲喂,可別糟蹋了屋子。」
賀老頭嘀嘀咕咕,伸手畫了一串符,頓時以此為界,金色紋路波動起來,隔絕屋裡和戰場。
「空間術?」
一名歸元宗的修士大叫起來:「這老頭有元嬰修為!」
10
王恃和其餘弟子突然詭異對視一眼,六人齊齊朝我出手。
我急忙使出全力抵擋,正當所有人的注意集中在我之時,王恃突然偏離劍鋒,朝白簡襲去。
不好,他們的目標在白簡!
這一劍下去,白簡不S也得重傷。
可是已經晚了。
攸關之時,一股魔息從白簡身上膨脹爆裂,王恃瞬間被狠狠震了出去,口裡湧出大片鮮血。
「魔……他是魔……」
王恃驚恐說完,便滅了生息。
有人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師兄……S了。」
「魔尊!」
歸元宗弟子指向白簡:「我在師尊殿裡見過魔尊畫像,和他有八分相像,他定是魔尊!」
白簡的面上浮現茫然困惑的神情,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看我。
「浔浔……我,是魔尊?」
有弟子從王恃懷裡摸出一枚玉牌,指尖靈力湧現就要捏碎。
賀老頭大喝一聲:「不好,他要喚人!」
賀老頭的靈力打在弟子手腕上,混亂間,還是有弟子捏碎了玉牌。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現,滿是威壓的老者道:「誰敢傷我徒兒?」
歸元宗弟子滿是悲戚和憤慨,道:「師尊,青雲宗與魔尊勾結,王恃師兄他……殒落了。」
老者又驚又怒:「怎敢?!魔尊竟然還活著?我和其他宗主即刻就來,就地誅S。」
一貫不正經的賀老頭難得地嚴肅起來。
「老二,你帶著他們快走,這下真的麻煩起來了。」
「這怎麼行?我們青雲宗要走一起走!」
二師姐不情不願。
「晚了就來不及了!」
賀老頭急斥道:「五大宗門宗主今日齊聚青城山議事,他們趕來這,一盞茶都用不了!」
白簡道:「今日之事由我而起,就讓我留下,浔浔,你們先走!」
「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歸元宗弟子都祭出高級法器和符隸,密密麻麻的攻勢下,我們竟難以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