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魏國公世子和青樓女的忠貞愛情傳得沸沸揚揚,導致無人敢嫁,倒是讓我這六品芝麻官的女兒撿了漏。
嫁進門第二天,青樓女便找上了門。
「他不會喜歡你,我勸你快點和他離婚吧,他愛的人是我!」
不久後,她委委屈屈來給我敬妾室茶。
這深宅大院,什麼樣的稜角磨不平呢!
1.
世子魏銘安和青樓美妾的事情並不算什麼秘密。
據說,為了這女子,魏銘安和父母大吵一架,甚至以S相逼,最終以魏國公夫婦的妥協告終。
經此一事,與魏國公府門當戶對的人家哪敢再將女兒嫁過去,魏國公夫人隻好將目光往下放,就看見了羅家。
我父親隻是個六品芝麻官,能和國公府結親求之不得,一口應下。
母親擔憂我會受委屈,當即就落了淚。
我寬慰她:「哪個男人沒有幾房妾室?何況那可是國公府,女兒一點也不委屈。」
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巴不得魏銘安能對那女子情根深種。
魏銘安越重情,魏國公府的人對我隻會越內疚。
我嫁過去就是做當家主母的,有沒有丈夫的寵愛都無所謂,要緊的是婆婆肯不肯放權。
羅家是清流,但極看重這門親事,嫁妝添妝都不吝嗇,而魏國公府許是因為愧疚,送來的彩禮也很豐厚。
一時間,滿京城都在議論羅魏兩家的親事。
大婚當晚,如我預料的那般,魏銘安進了房卻沒挑開我的蓋頭。
站在我身前三步遠處,冷聲道:「你我隻是父母之命強湊一處,我心中所愛惟宛娘一人。日後你安分些,我們便相敬如賓,你若敢動宛娘,我定叫你好受!」
我答得乖巧:「謹遵世子的話。」
魏銘安一滯,似是沒想到我這麼乖順,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2.
等門關上,我才拿掉蓋頭,看見綠漪眼眶微紅,滿臉的心疼委屈,我忍不住笑了:「哭什麼?快給我拿些吃食來,一整日沒吃東西,我可真撐不住了。」
綠漪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對我再了解不過。
她早早備下了易克化的點心,端上來後才說:「我是為小姐生氣,您聽了世子的話都不生氣嗎?」
「我有什麼可氣的。」我咽下一口點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綠漪還是委屈地看著我,我隻好說:「世子滿心都在那女子身上,我強留他,最後也是不歡而散,何苦呢。」
綠漪聽了,臉上心疼的神色更濃厚了。
「收拾一下,準備睡吧。」
我是當真沒把魏銘安的話放在心上,更重要的事還等著我呢。
翌日一早,我就去國公夫人許氏的院子裡給公婆敬茶。
我領著綠漪進屋,迎面許氏向我走來。
我想行禮,她一把握住我的手,憐愛地說:「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那院子裡八成都是許氏的人,昨夜的事,隻怕魏銘安剛走她那邊就得了信。
「母親,是兒媳做得不夠好。」
我放下姿態,先給了許氏一個臺階。
「你不必這樣說,那孽障大婚之夜棄你不顧,全然不顧禮法,我定要將他押來同你道歉!」
許氏問侍女:「世子現在在哪?」
「夫人,還在蔣姑娘那。」
許氏震怒:「將他兩人全部押來!今日我不收拾了那狐狸精,我實在愧對列祖列宗!」
我心裡緩緩露出笑來。
第一步,我算是走對了。
3.
當初魏銘安為了接那位蔣姑娘入府,以命相逼,攪得雞飛狗跳,最終才叫許氏松口。
平常時候,許氏對那女子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看不見。
她願意為了兒媳出面收拾蔣姑娘,已表明對我的看重。
如此,我不攔一攔,倒顯得我任性。
「母親,何必叫那姑娘過來。世子與她的情誼我早有耳聞,我這剛進門就發難於她,世子知道了心裡也不好受,反倒引得母親心傷。」
看許氏神色,我就知道這番話算是說到了她心坎上。
再怎麼鬧,魏銘安也是國公府唯一的獨子,許氏嘴上說得絕情,心裡卻傷情得很。
「嫵兒,我知道你懂事,可總不能叫你受委屈……」
我笑道:「母親,兒媳不委屈。」
「好!好!我可真是娶了個好兒媳!」
許氏大喜,握緊了我的手,吩咐手下:「流螢,將府上的對牌鑰匙拿來,從今日起,國公府就由少夫人管家,所有人都給我仔細點。」
又對我說:「你盡管放手去做,有不服管的下人,一律嚴懲。」
我看著鑰匙沒接:「母親,我初初入府,這給我是不是太早了些……」
許氏將一大串鑰匙塞進我手裡,拉著我坐下:「你公爹身子不好,我照顧他還要掌家,已是分身乏術。如今有你替我分擔,我就能安心了。」
「兒媳定不辱命。」
許氏拉著我說了好一會話,等老侯爺醒了,才領著我進去,喝了媳婦兒茶。
老侯爺見魏銘安不在,臉色有些難看。
我撿了些安慰人的話,哄得老侯爺臉色好轉,起身時恰和許氏對視上,許氏衝我贊許地微笑。
就在這時,下人來報,世子來了。
4.
昨夜沒見到魏銘安真容,今日見了,才發現他面如冠玉,確是好模樣。
老侯爺見了他就氣極,狠狠將茶杯摔在魏銘安腳邊:「你還記得來!」
我急忙安撫:「您莫要動氣,自個身體最重要,何必為了些小事叫自己不舒服。」
魏銘安站在原地,不發一字。
待我話音落下,他嗤笑一聲。
許氏不滿:「你笑什麼?」
魏銘安說:「我笑她虛偽。」
許氏震怒:「嫵兒恭順知禮,孝敬公母怎麼是虛偽!難道要所有人和你養的那楚館女子一般,整日胡言亂語才是真性情?」
「宛娘本就是真性情,是你們有偏見!」
「到底是誰有偏見?新婚之夜棄自己發妻不顧,如此羞辱,嫵兒不與你鬧半分,替你盡心盡孝,毫無怨懟,你卻針鋒相對,你不是偏見是什麼!」
魏銘安和我對視,嘴硬地說:「那她還不是來找你們告狀,說我和宛娘的壞話,這不是虛偽是什麼。」
老天,要不是場合不合適,我真要笑出來了。
世子爺的話,句句戳人肺管子啊。
許氏滿眼失望:「從進來起,嫵兒不曾說你半句不好,更不曾提你那寶貝疙瘩半點壞處。魏銘安,你真是昏了頭了。」
魏銘安看著我的眼神裡帶上了不可置信。
我適時地露出一點神傷,他果然移開目光,不敢再與我對視。
許氏拉著我回房,說起這個兒子就惱火。
我安慰她世子不過年少衝動了點,是性情中人。
又說了一會話,走前許氏叫流螢拿了不少東西,又說:「以後短了缺了什麼隻管自己支取,有事不懂的也可以找流螢問,她是管內宅事的大丫頭,你手下人有不會的隻管讓流螢教。」
我認認真真謝過許氏,給她保證後,從許氏屋子裡出來,一眾丫鬟僕役都衝我恭敬行禮。
我笑著對流螢道:「流螢,一會回去包些紅包,叫各房的來我們院子領喜錢,這些日子大家忙活我進門辛苦了,錢從我們庫房拿,當個好兆頭。」
有錢拿大家自然歡喜,齊聲說:「謝少夫人!」
5.
說來還得多謝魏銘安。
大宅管家,最重要的就是人。
鑰匙、賬本都是最表層的,真正辦事的可是人。
國公府四個大管事,兩個許氏的人,兩個國公府的家生子。
原本許氏給我鑰匙,隻是想讓我看著,真正要緊的還攥在她手裡。
魏銘安一鬧,許氏幹脆放了權。如今有了許氏默許,我就可以將一些位置上的人換成我的自己人。
叫人來領錢,正是為了建立人脈。
一下午葳蕤軒都熱鬧得很,等到晚上,我從羅家帶來的另一個侍女紅雙向我稟報一下午的人情往來,提了一嘴:「各處都來人了,隻星漢閣沒來。」
星漢閣是魏銘安的住處,蔣姑娘沒名沒分,不好另開院子,就住在魏銘安那。
幫著收拾名冊的綠漪撇嘴:「聽說那蔣姑娘不許星漢閣的下人來領賞錢,她倒是清高。」
索性忙完,我問負責交接的紅雙:「蔣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紅雙道:「國公府裡沒人看得起她的。她被帶回國公府後,不肯做妾,非要世子娶她,還說什麼人人平等,真愛無價,一派胡言亂語。」
我微微笑了:「真愛無價,說得也沒錯。」
以前魏銘安沒娶妻,還能用情比金堅之類的話來搪塞她,如今我進門了,這位蔣姑娘少不得要來宣示主權。
傻子才貪圖男人那不值一錢的感情。
過了幾日,蔣姑娘果然來了。
綠漪來請示,我道:「請蔣姑娘在小花廳稍坐片刻,我一會兒就到。」
6.
我到時,那位蔣姑娘背對著我,半邊身子都趴在桌上,正拈著桌上盤裡的點心吃得不亦樂乎。
她的侍女小荷見到我,嚇得連忙站起來,衝我行禮,卻被蔣姑娘攔住了:「你和她都是一樣的人,為何要向她行禮?」
小荷快嚇哭了:「奴婢……奴婢不敢……」
「呸,真是封建。」
蔣姑娘轉過身,抱臂看我,語氣輕視:「你就是那個剛進門的世子夫人?你叫什麼名字?」
紅雙大怒:「大膽!」
蔣姑娘翻了個白眼:「動不動就大膽,我問個名字怎麼了?」
我攔下紅雙,平靜地說:「我姓羅,單名一個嫵字。不知蔣姑娘名諱?」
「我叫蔣宛宛,宛在水中央的宛。」蔣宛宛的神色有種莫名的傲慢和優越。
我懶得廢話,「蔣姑娘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蔣宛宛朝我走近一步,問我:「你喜歡銘安嗎?」
「我與世子相敬如賓。」
蔣宛宛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他不會喜歡你。我勸你快點和他離婚吧,他愛的人是我!」
「離婚是什麼意思?」
「就是和離。」蔣宛宛這話落下,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氣。
這蔣姑娘真和傳聞中的一樣離經叛道。
我依舊笑著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抵抗不了的。」
蔣宛宛嗤笑:「你不能逃走嗎?無語S了,你們這些封建女人真是沒救了。」
「何為封建?」
「封建就是被一堆規矩束縛著,不敢反抗也沒有自由,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綠漪立刻反擊:「就你懂,青樓出身的不懂規矩沒教養也是正常。」
蔣宛宛一聽「青樓出身」立刻急眼了:「我那是有苦衷的!倒是你家夫人,明明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上趕著給人當小三!」
7.
我輕聲重復:「小三?」
蔣宛宛又得意起來:「小三就是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我和銘安兩情相悅,你非要嫁進來,不是小三是什麼?」
綠漪氣極:「一派胡言!我家小姐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嫁進國公府的!」
我忍不住笑了:「所以你讓我和離,不要插足你們感情?」
我看著蔣宛宛, 語氣淡淡:「我在國公府生活得很好,為什麼要和離?」
蔣宛宛的語氣鄙夷又大聲:「你隻是靠別人活著罷了!嫁人前靠父母兄弟,嫁人後靠著銘安,你和寄生蟲有什麼區別?」
雖然不知道寄生蟲是什麼意思,但我直覺這不是個好詞。
「我出嫁時有一百五十臺嫁妝,我父親在國公府打了一口井,我每日喝的水都是從井裡挑的,自我進門,我沒有用過國公府的一針一釐。你說得對,我在家是靠父母生活,所以我孝敬父母,我做不出逃走這般不孝不義的事。」
我也朝她走近了一步,凝視著她道:「可是蔣姑娘你呢?你自來到國公府,你的吃穿用度,哪樣不是靠著國公府?」
「你!」
我繞過她,走到主位坐下,侍女奉茶。
我接過低頭喝了一口,迎著蔣宛宛惱羞成怒的神情,悠然道:「好像,蔣姑娘你更像你所說的寄生蟲啊。」
就在這時,一道急聲從外面傳來。
「宛娘!」
魏銘安從外面衝進來。
蔣宛宛笑嘻嘻地衝他招手:「銘安,我在這。」
「你沒事吧。」
「我好著呢。」
看他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倒真是愛慘了這蔣姑娘。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