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般無所謂的心態，倒讓顧崢有些不知所措。

他追著問：「慕雨，我們是什麼關系？」

我坦然道：「我們隻是各取所需，不是嗎？」

顧崢眸色一暗，冷聲道：「不是。」

我一怔，反問道：「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顧崢起身靠近我，眼神晦暗不明。

忽然間，他篤定道：「你愛我。」

看來他還真的把日記內容當真了。

我仰頭對他說：「我不愛你。」

他挑起我的下巴，固執道：「你會愛我。」

這次，沒等我應聲，他便自顧自吻了上來。

懷裡的小貓跳下去，挑了個好地方繼續睡去。

顧崢蠱惑我說：「慕雨，我們是一樣的。」

「你會愛我，你也隻能愛我。」

他讓我一步步後退，身上濃鬱的檀木香包裹著我。

他帶我沉淪，他帶我放縱。

日暮時，他為我戴上定制已久的手鏈。

他俯身輕吻我的指尖：「阿雨，你再也跑不掉了。」

15

夜晚，他和我一同入睡。

顧崢再次牽起我的左手，卻發現不對。

他發現，我的小指缺了一截。

我隻是摘下了指套，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他眉頭緊蹙，問我怎麼回事。

七年前慕志強喝醉酒，酒意上頭的時候，拿酒瓶子割的。

那時我才十三歲，後來我撿著指頭去找醫生。

醫生說太晚了，接不上了。

所以，我就扔掉了。

顧崢聽完，隻是不斷撫摸著那斷指，沒說話。

接下來幾天，顧崢一直在。

他給我戴了手鏈，手鏈有定位功能，我逃不掉，更何況這裡隻有他有鑰匙。

顧崢把我的東西都帶回來了。

第三天晚上，趁他睡著時，我又開始寫日記。

「最近一直在下雨，手上的傷又復發了。

好疼。

我真討厭那個人，要是他能消失就好了。」

關上日記，我安靜地躺在他身邊。

隔天起床，日記依舊在。

隻是，顧崢不見了。

雖然這棟房子在我名下，但我還從來沒看過。

反正出不去，正好到處逛逛。

別墅構造和顧宅沒什麼區別。

直到，我發現這裡竟然藏著地下室。

顧崢設了密碼，我進不去。

最後一次試我生日時，門開了。

地下室沒有窗戶，整體很暗，也很靜。

比起房間，這更像一個囚籠。

我進去時，裡邊隻亮著一盞燈。

整個房間的樣式，和顧崢的房間很像。

我走到書桌，看到一本泛黃的日記。

封面是顧崢的名字。

時間是他一年級的時候。

難怪後來那麼喜歡偷看別人的。

我小心翼翼地翻開。

「第 191 天，今天很聽話，媽媽沒有再打我。」

「第 223 天，媽媽終於放我出去了。」

「第 270 天，我偷偷養了一隻小貓，藏在床底，希望它能健康長大，不要像我一樣。」

「第 320 天，小貓被媽媽發現，它S了。」

「第 321 天，我又被關了進來。」

「第 332 天，媽媽情緒失控，我又被打了。」

「第 400 天，真想一把火燒了這裡。」

……

看到此，我心中百感交集。

難怪他說，我和他是一樣的。

關上日記，我正要回神。

小貓不知何時溜了進來，它仰頭蹭著我的腿。

我低下身，摸摸它的頭。

顧崢站在高處，背著光。

「阿雨。」

這突然的一聲，回蕩在窄小的室內。

我抬頭，看不清他的神色。

小貓聽到他的聲音，轉頭去蹭了蹭他。

顧崢抱起小貓，表情柔和了許多：「過來吃飯。」

我鎖上門，跟他上了樓。

直到坐下，我仍心有餘悸。

16

桌上飯菜都已備好。

顧崢把碟子推到我面前：「喏，前天你不是說很想吃。」

我一看，是軟糯的青團。

我客氣道：「謝謝。」

他給貓咪順毛，低聲回：「不謝。」

許是他太過安靜，顯得氛圍異常詭異。

過了半會兒，他歪頭看我：「我還以為，你會跑。」

我老老實實吃東西：「怎麼會。」

「這裡這麼安全，我能跑去哪。」

顧崢難得笑了：「這樣就好了。」

「我還以為，你更喜歡地下室那間屋子。」

他剛說完，我背後一陣冷汗。

這不擺明告訴我，如果下次我還敢逃，那麼離住進去就不遠了。

我默默吃東西，不作聲。

顧崢放下小貓，忽然打開電視。

由於沒有手機，我對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

現在，電視正播送著最近的頭條新聞。

【詐騙犯慕某今日被警方正式抓獲】。

新聞裡說，慕志強不僅替我澄清了謠言，甚至還在學校裡公開道歉，輿論一時間峰回路轉。

但沒過多久，他就被顧氏以詐騙的名義告上了法庭。

等警察找到他時，他還在屋裡醉得不省人事。

醫生抬走他時，我看到了他被踩爛的左手。

血肉模糊，幾乎可見白骨。

電視裡播報的聲音還在繼續。

顧崢看得比我還認真，仿佛並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

他轉過頭來看我，眼尾上挑：「不誇誇我嗎？」

我回過神，仔細瞧著他。

今天的顧崢和以往沒什麼區別，一樣的冷淡，一樣的矜貴。

如果沒看到他滿背的傷疤，他也許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

我果然，惹了一個瘋子。

他放下小貓，慢慢靠近我。

他坐在我身邊，笑說：「阿雨，我要你獎勵我。」

說罷，他虔誠地奉上雙手。

手中，是和我手鏈相適配的一條項圈。

顧崢漸漸低下身，滿眼真誠地望著我：「求你，為我戴上。」

當銀質的項圈貼上他的皮膚，顧崢此刻感到無與倫比的滿足。

他幼年時，給那隻小貓戴上枷鎖。

他想保護它，可惜還是被母親掐S了。

後來，他也想有個枷鎖來保護他。

他很喜歡我殘缺的手。

他張開我的手，撫上他的臉龐。

接著，他得意洋洋地開口：「我說過，你會愛我。」

17

晚上，顧崢去洗澡。

我在沙發上給小貓順毛。

如果忽視掉手鏈，我竟然覺得這樣的日子還不錯。

此時，當作背景音的電視又到了晚間新聞。

而第一條，就足夠令我震驚。

方家和顧氏退婚了。

並且，這還是方瑤強烈要求的。

新聞上說，方家大小姐似乎早有心上人，也因此對顧崢無意。

一時間，網上倒是許多人心疼起顧崢來。

年輕人戀愛講求轟轟烈烈，方董疼愛女兒，也就隨她去了。

甚至，還有狗仔偷拍到方瑤和新歡的照片。

雖然打了碼，但那新歡的背影倒是格外眼熟。

我湊近想看得更仔細。

顧崢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

帶著滿身水汽，他從背後抱住我：「怎麼了？」

我掩飾道：「沒什麼。」

顧崢也看向那背影，笑著說：「以前，你和我弟弟相處挺不錯啊。」

我果然沒認錯，方瑤的新歡是陳景。

我轉頭問：「你做的？」

顧崢一臉無辜：「郎有情，妾有意，和我有什麼關系？」

他不過是在那天，把被方瑤下藥的酒，順水推舟給了陳景而已。

面對那個天真得可笑的弟弟，他實在生不出什麼憐憫之心。

隻不過，方家合作破裂，他母親估計又要發瘋了。

畢竟，她一直很討厭這個父親在外留下的孩子。

他甚至不惜為此和自己離婚。

扭曲的愛，滋生扭曲的恨。

她一直執著於讓顧崢的父親回來。

顧崢算什麼，陳景和方瑤又算什麼，她總會有辦法。

難怪陳景總能遇上顧崢。

原來是早就為他設好的圈套。

我被顧家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弄得頭暈。

但看新聞裡的兩人，似乎也並不抵觸……

18

那天後，顧崢暫時消失了一陣。

在他沒來的第三天，我打算跑了。

下個月三號，我必須走。

畢竟，我的留學申請早就通過了。

我可不能白白浪費這機會。

手腕的手鏈，每天會準時把我的信息發給他。

別墅內，也都是攝像頭。

唯一的漏洞，就是那間地下室。

我在那裡，準備了一個周全的計劃。

顧崢已經一個月沒有來了。

我準備好貓包、偷偷留下的手機，還有……

正當我快行動時，有人打開了大門。

我心裡一緊。

還沒來得及躲，就和他碰了個照面。

我驚詫道：「管家？」

管家喜極而泣：「終於找到你了啊，慕小姐！」

我問他：「怎麼了？」

管家聲音焦急：「顧少爺，他失蹤了！」

「失蹤？」

「是啊，我到處都找了，愣是一點沒找著！」

「現在家裡和公司，全都亂套了！」

「慕小姐，您知道少爺在哪嗎？」

我眉頭緊皺，解釋說：「他很久沒來了。」

這下，管家急得快哭了：「哦呦，我家少爺啊……」

忽然，我想起他上次的話。

我重新問：「這些天，顧夫人在哪？」

管家說，顧夫人這些天一直都在家。

好像兒子失蹤，對她來說不痛不痒。

管家一邊說，一邊帶著希冀地看向我：「慕小姐，求你幫我找找他吧！」

我默默把收拾好的行李往後藏，並不言語。

與此同時，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小雨，是我。」是個聲音略微沙啞的女人。

我頓了會兒，說道：「媽。」

何芳這麼多年沒聯系我，一來就是找我借錢。

當年和慕志強離婚後，她很快又重新結婚生子。

慕志強進去後，她也沒再找過我。

如今再開口，卻是為了她的兒子找我借錢。

我低頭，看了眼顧崢留下的小貓。

小貓蹭了蹭我的腳踝，又跳進了我懷裡。

我隻想了半秒，便答應了她的見面。

19

管家給我解開了手鏈。

我離開前，他還有些憂心忡忡：「你會救少爺的，對吧？」

我笑著對他說：「放心。」

再見到何芳，她比十年前要老了許多。

雖然隻是中年，卻已經滿頭白發。

她來找我，隻是因為她的小兒子得了病，急需用錢。

「小雨，你會幫你弟弟的對吧？」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答應她：「會的。」

女人笑了：「我就知道，小雨你心地最善良。」

「但是，我現在還沒那麼多錢。」

何芳眉頭緊皺：「那……」

「不過，我懷孕了。」我繼續說。

她瞪大了眼：「是顧家的？」

何芳早就知道我和顧家的傳聞。

我點點頭，遞給她一張孕檢單。

我提醒她：「我沒錢，但顧家的顧夫人可是最喜歡孩子。」

她聽懂了我的暗示，高興地拿著單子走了。

看著她蹣跚的背影, 嘴角的笑一點點放下。

當初慕志強電話裡那個打算分錢的人，就是何芳。

他一出獄，她就把我所有的信息都告訴了他。

但她不知道, 顧夫人最討厭的, 就是私生子。

有了這個誘餌, 顧夫人不會不出來。

走出咖啡廳, 我把其餘的偽造檢查單都撕了。

心裡有病的人，還是不要亂生小孩。

20

三天後，顧夫人果然離開了顧家。

那晚，管家偷偷帶我進了顧宅。

顧宅很大，顧夫人住的地方則很隱蔽。

進去時, 屋子裡的裝飾擺設和普通房間沒什麼不一樣。

但顧崢的日記裡提到過，顧夫人並不是正常人。

如今他搞砸了方家的合作, 她不會放過他的。

現在，他或許正被關在什麼地方。

我放下小貓, 貓咪在屋內四處亂竄。

最後, 它停在一幅油畫下。

小貓跳到我的肩上，我拆下油畫，發現了密室的按鈕。

按下，便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這個房間的樣式, 和顧崢在公館建造的一模一樣。

我和管家剛進去，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顧崢雙手被綁，半跪在地上, 身上的襯衫和西裝都染了血。

湊近看, 他的臉上都是巴掌印。

管家上前, 匆忙解開他身上的束縛。

顧崢微微掙扎著, 終於有了意識。

我低下身，撥開他額前的碎發。

見到我，他緩緩開口：「阿雨, 你終於還是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眼神卻無比虔誠。

我的視線往下, 看到他胸口的袋子裡似乎藏著什麼。

他注意到了，雙手給我奉上。

我展開來看，是他撕下的, 我寫的日記。

「我喜歡顧先生，我大概永遠也不會離開他。」

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口，卻還是沾上了血。

顧崢臉色蒼白, 但我知道他此刻是極度愉悅的。

甚至，我都被他騙了。

他這樣厲害的人,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顧夫人關起來。

他隻是想賭, 我會不會來救他。

我蹲下，問他：「你想要什麼？」

顧崢眼神一亮，嘴角微微上揚, 輕聲說：「帶我走。」

我輕輕擦掉他臉上的血跡，答應他：「好。」

小貓舔舐他的傷痕，又重新回到我肩上。

那晚，顧宅失火, 所有的一切都被燒毀。

新聞報道說，顧氏繼承人也就此葬身火海。

與此同時。

我大洋彼岸的豪宅裡，多了一人一貓一管家。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