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出生時天降祥瑞,據說是天生做皇後的命。
聖上口諭:得我就能得天下。
我每天都很忙,忙著與那些王孫貴胄周旋。
就連寧安公主看我的眼神都不一般,她說:
「誰規定女子就不能與女子成婚了?」
1
世人皆道寧安公主行為古怪、放蕩不羈。
當她的纖纖玉手捏上我下巴時,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娘、娘……」
寧安眼星如波,巧笑倩兮。
「叫娘作甚?你娘不在這兒,救不了你。」
不,不是。
「我是說你的手,怪涼的嘞~」
她這手拔涼拔涼,我這心哇涼哇涼。
我乃太子太傅之女,出生時天降祥兆、紫氣東來、滿室紅光。
肩頭一道鳳凰圖紋昭示著我的命運。
自古龍配鳳。
聖上得知後龍顏大悅,說我天生皇後命。
賜名千秋,冠帝姓,劉。
劉千秋。
頗有禍害遺千年的異曲同工之妙。
那些王孫貴胄都一樣,周旋於我不過是為了得到我,得到這天下。
我反手捉住寧安的手腕,指捻蘭花狀搭在她的寸口脈,一字一頓。
「脈搏細而弱、氣血虧虛、畏寒怕冷,寧安公主定要謹記,切莫房事過度。」
寧安公主驕奢淫逸,府上豢養十多位男寵已不是秘密。
我不會糊塗到以為她有磨鏡之癖。
話音剛落,寧安像是見到什麼鬼怪般迅速將手抽回,杏眼圓睜,面上現一團煞氣。
「放肆!本宮的私事豈容你妄議。」
我後撤一步,兩膝微曲頷首低眉,微微伏身行禮。
「臣女不敢,隻是想提點公主一句,奪得帝位方能通關,色令智昏恐掉入遊戲陷阱。」
2
沒錯,我是一名 NPC。
與其他 NPC 不同,我是主線關鍵人物。
遊戲開創了多人聯機競技系統,那些個公子王孫明爭暗鬥,目標是走上帝位。
我是他們的攻略對象。
誰能得我相助,便能得天命,不論男女。
寧安公主天賦極佳,有治世之才。
我暗自慶幸,她是禮教禁錮下的幸存者,若能助她稱帝,三從四德的糟粕早就該被連根拔起。
可惜。
隻可惜這路難走,暗流湧動,波詭雲譎。
一個不留神就遭人算計,跌落泥潭。
太子霖淵疼愛皇妹,隻道:「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流連勾欄,為何女子不可?」
話是沒錯,但未免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手一揮,選了一堆俊美少年送到公主府上,任其享用。
聽說這堆少年是相公堂調教出來的,十八般技藝樣樣精通。
寧安這下,隻怕是唐僧進了妖精洞。
皇位之爭,能者居之。
我眼看著寧安公主在太子霖淵編織的墮夢中沉溺,無能為力。
說曹操,曹操到。
霖淵將我從公主府帶走,彎眉一笑道:
「借她一用。」
3
霖淵約我泛舟江上,飲酒賞月。
但我不隻暈船,還喝不了酒。
於是充當了一回酒侍,一手執壺另一手託壺底,為他斟滿酒,一杯又一杯。
待他醉了,我就能走了。
霖淵很滿意我這乖順的樣子,興許是酒過三巡,將我的手握在掌心摩挲。
「再斟下去,本王就要醉了。」
信你有鬼。
誰不知當今太子千杯不倒,眾人皆醉他獨醒。
畫舫燈光迷離,我望見他眼底一片清醒,沒有半分醉意。
霖淵對我素來不感興趣,他並不喜歡我這般故作姿態的大家閨秀。
這個時代,摸手算失貞。
我倏地抽回手,拍了下另一隻手的掌心。
「有飛蚊。」
不知他在算計什麼。
我借口暈船症犯,立在畫舫船頭透氣。
琵琶音律三兩聲,湖上岸邊的文人騷客、才子佳人紛紛停駐,投來目光。
隔壁畫舫的琵琶女才是他的菜。
一位纖纖女子端坐舟前,一襲散花百褶裙,身披藕色薄煙紗,氣若幽蘭眸含春水。
抱著琵琶半遮面,唇如朱丹細語呢哝,一顰一笑動人心魄。
轉軸撥弦,聲聲入耳。
這般絕色,想必就是號稱天下第一歌伎的玉箏姑娘。
多少青年才俊貴公子一擲千金也未能目睹她的芳容,我倒想看看是誰能同她一道遊湖泛舟。
循著目光,我見到了那個讓我日思夜念的人。
衛將軍,我的心上人。 Ţũ̂₈
他一襲玄色常服衣袂翩翩,青絲如墨垂在腰間,稜角分明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尤為冷峻,一雙幽深至極的黑眸流轉著捉摸不透的幽光。
宛若黑夜中的鷹,盯得我發毛。
都各自與異性知己相約,我有何好心虛的。
我吸了吸鼻子,霖淵拿了件披風幫我系上,又將我被風吹亂的碎發攏於耳後。
這般溫柔,頗為刻意。
他唯恐天下不亂。
夜色薄涼,微風簇浪。
突然咚的一聲,畫舫相撞。
繼而撲通兩聲,我與隔壁船的琵琶女一同落水。
霖淵在船上大驚失色,慌忙讓身邊的侍衛下水救人。
我吞了口湖水,扯著脖子看向隔壁。
衛錦堯已經將湿身美人擁入懷,抱上畫舫,不曾看我。
當真是眼疾手快。
憐香惜玉。
霖淵同衛錦堯向來都不對付,原來此番是為了讓我看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讓我對衛錦堯S心罷了。
4
我在水中撲騰撲騰意思了兩下,自覺無趣。
伸手讓霖淵拉我上船。
我自幼跟著皇子皇女一起學文習武,水性甚好。
霖淵笑意盈盈脫下自己的外袍,罩在我身上,將我裹個滿懷。
我剜了他一眼,自顧自地鑽進畫舫。
「你不是知我會水嗎?」
「你不是也會水嗎?為何不下去救我?」
霖淵將暖過的酒壺塞到我手裡,似乎隻回答了我的第一個問題。
「我知你會水。」
所以沒救。
我心裡不痛快,提起酒壺仰頭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灼燒感從胃裡湧上心頭。
空腹喝酒,自虐之。
緋紅上雙頰,眉目起波瀾。
眼前的霖淵都蒙上一層水霧。
他抬手拭去我嘴角流下的竹葉青酒,含入自己口中,咂了咂嘴。
「比從前多了幾分滋味。」
他說他指的是酒,和我。
5
畫舫停靠岸邊。
我渾身沒有力氣,軟趴趴地窩在霖淵懷裡。
他說要送我回太傅府。
我不想回去。
爹爹要是知道我同男子夜間喝酒,這副醉態,非得罰我跪祠堂三天三夜外加抄《女誡》三十遍不可。
我討厭《女誡》,男尊女卑的禍首,禁錮思想的牢籠。
趁著酒意,我同他鬧。
突然身子被向後一拉。
不容反抗的力量捏住肩,我被囚入一個湿冷的懷中。
幾乎要將我揉碎。
衛錦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冷淡疏離。
「我送她回去。」
霖淵甚是大度,一句「請便」便將我讓給他。
他說,好感度得一點一點減,攻略得一步一步來。
6
我被帶回將軍府時,嘴裡還軟綿綿地嬌聲喊著霖淵的名字。
他可真不是個東西!
奸佞小人!
故意害我!
衛錦堯橫在我腰間的手臂將我勒得生疼,痛得讓我清醒了半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黃花閨女夜不歸宿。
我可是要做皇後的女人,被爹爹知道我就完了,被聖上知道我們家就完了。
我將手隔在衛錦堯和我之間,要他送我回去。
衛錦堯面色鐵青,將我摁在桌上反復質問我。
「剛剛對著霖淵說不要回去,對著我就要回去了?」
「我被派去邊疆前也沒見你和他關系如此好。」
「這才離開一個月不到,就把我取代了?」
「怎麼,幡然醒悟了?要做你的皇後去了?」
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
我曾誇那雙手好看,如今它卻掐在我的頸間,一寸寸發力。
我撓他、踢他。
NPC 怎會被玩家抹S。
抱著衛錦堯的手,我低頭就是一口。
一排整齊的齒痕印在他的虎口,幼年的回憶漫上心頭。
我的爹爹是當今太子太傅,負責手把手教太子弓馬騎射。
而其他皇子皇女和世家子弟則在安全範圍內自行畋獵。
我身為命定的皇後,也同他們一道學習。
我討厭學習。
年紀尚幼力道不足,馭馬時還不慎摔斷了腿骨。
我討厭騎馬。
小孩子哪管什麼丟不丟臉的,我坐在地上號啕大哭,小皇子皇女把我圍了一圈,不知所措地安慰我說太醫馬上就來。
我看了一圈周圍的人牆,感覺自己好像個被圍觀的猴啊,哭得更兇了。
衛錦堯將門出身,他說自己斷個胳膊折個腿是常有的事。
脫下我的羅襪,咔咔轉了兩圈我的腳踝。
疼得我嗷嗚一口咬在他肩上。
他連叫都沒叫一聲。
皮真厚。
後來是他背我回去的,我趴在他的肩上抽抽搭搭。
「你疼嗎?我幫你呼呼吧。」
小時候哪裡痛了,娘親就會幫我呼呼。
我向他頸間吹氣,吹得他直說痒痒。
閃躲時扭頭對上我噘起的嘴。
十歲的衛錦堯臉蛋ŧùₚ團團的,軟軟的,很好親。
不像現在這般,胡渣硬得磨人。
7
衛錦堯灌我喝醒酒湯,捏得我下顎生疼。
沒喝進去多少,全流進衣服裡了。
黏糊糊地黏在身上,不舒服。
我胡亂地扒拉身上繁復的襦裙。
衣衫不整,醉態可掬。
衛錦堯也沒了耐心,將醒酒湯含在嘴裡渡給我。
我並不安分。
一來一回掙扎間,衛錦堯的胡渣將我脖頸磨紅了一片。
一副被糟蹋過的模樣。
衛錦堯小聲咒罵了一句:「該S。」
回來後換了身裝束,發尾湿湿的,身上是清清爽爽的皂角香氣。
夜裡我睡得並不舒服,身子像被巨蟒纏上不得動彈,耳邊是灼熱的呼吸。
衛錦堯同我說了些什麼。
他說玉箏是太子的人,同他並無幹系。
我管你金箏、銀箏、風箏、古箏的,與我又有何幹系。
沒有幹系你救她不救我?
淦!
我大抵還在醉夢裡,這般語無倫次,這般失態。
不像我。
8
關於我被爹爹發現夜不歸宿這回事。
拜霖淵所賜。
我躡手躡腳爬牆進後院時,他正和我爹坐在內廳喝茶。
狐狸進村,沒安好心。
見我掛在牆頭上,還開心地同我打招呼,同我爹寒暄。
「千秋這是什麼時候又學了新本事,七尺高的牆都能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