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得去,下不來了。
爹爹怒聲一呵:「胡鬧!大家閨秀成何體統?還讓太子看了笑話,還不快趕緊下來!」
吹胡子瞪眼的,嚇得我手滑撲空。
NPC 自有妙計。
念了一句神秘的咒語。
「急急如律令,程序員君快顯靈!」
隻見霖淵眼疾手快,飛身接住我。
我咬牙切齒道:「太子的新本事也學得不錯。」
虛情假意,貓哭耗子。
奸佞小人!
爹爹去尋戒尺的片刻,霖淵捉住我的手腕,拂起衣袖瞧見那顆守宮砂,心滿意足。
「嗯,還在。」
我早將世家千金的知書達理拋在腦後,破口大罵:「你有病吧!」
一大早守株待兔,就為了看我是否還是完璧之身?
把我當什麼了?
把衛錦堯當什麼了?
還真當誰都像他一樣處處留情?
被爹爹關進祠堂前還聽見他在門口落井下石。
「太傅要好好管教千秋才是,畢竟她未來可是要做我的皇後的。」
呵呵。
當你的皇後有什麼意思?
要當也要當你父皇的皇後,好好管教你個崽種。
霖淵好感度-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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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皇帝壽宴那天,我才從祠堂出來。
被放出來。
幾天沒見太陽,人都白了幾度。
寧安見我面容憔悴,跟我擠眉弄眼,說要給我幾個男人補補氣色。
我連連擺手,直言無福消受。
俗話說得好,三個男人一臺戲。
一個霖淵一個衛錦堯已經把我折磨得夠嗆。
可不敢再多了。
皇帝將我喚到身邊,問我年歲幾何,可有中意的郎君。
我回:「今年剛滿十七,尚未有心悅之人。」
每年他都要這麼問上一遭。
每年我都是這麼回話,從未說出過與衛錦堯的暗通款曲。
我乃命定天後,心悅之人必是天子。
若我說出他的名字,恐怕就不隻是被派去鎮守邊疆這麼簡單。
此前我被寧安的出格舉動嚇到,慌亂間承認與衛將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之後衛錦堯便被調離皇城。
再說到寧安公主,寧安公主的作風做派、坊間傳聞,皇帝不可能一概不知。
皇家尊嚴豈容她玷汙。
如此置若罔聞,不過是忌憚寧安勢力大過霖淵,便對霖淵坑害寧安之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手心手背都是肉,兒子才是掌中寶。
封建思想害人,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能有繼承己任的機會。
女子從出生便受到歧視,比男子規矩多,忍受的委屈更是多。
男子有「弄璋之喜」,意為玩弄玉石,增進德行。
女子有「弄瓦之喜」,以圖長大之後,專心家務。
女子不能輕易出閨門,不能外出學習,不能進行科舉考試,更不能入朝為官。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S從子,最後在S的時候還要在墓碑上表述自己的「貞德」,一生悲劇,僅此作罷。
我隻覺得思想固化,世道吃人。
聰明如寧安公主,豆蔻之年便有膽識勸諫當今聖上忠言逆耳、選賢舉能。
可如今她卻落座在宴席一角,由著身邊兩個妖媚男寵給她斟酒喂食。
皇上見到她這般自甘墮落的模樣就放心了。
這深入思想深處的「毒藥」她咽下了,不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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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視線從寧安公主那兒流轉回來,拉著我的手和顏悅色。
「千秋及笄已有兩年,該許配人家了。」
龍手一抬,指尖方向落在霖淵身上。
霖淵身披金色緞袍,腰束月白祥雲紋寬腰帶,墜著珍珠翡翠,墨發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好不意氣風發。
正襟危坐,像是一條搖尾等待食物的狗。
他的眼神從一開始就沒離開過我。
我就是他的盤中餐。
肉骨頭。
這次指婚怕是沒那麼好搪塞。
正愁如何推脫。
衛錦堯扶著一女子嫋嫋婷婷地上前跪下,說是有喜事相報。
女子舉手投足間嫵媚含情,春蔥玉指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甭說她今日穿著比泛舟那日嚴實許多,就算她不穿我都能認出。
那日與衛錦堯同遊的琵琶女,冠絕古今的歌伎玉箏。
衛錦堯救她不救我的「玉箏」。
摸肚子是什麼意思?
這麼快就有了?
這是帶人來求皇上賜婚?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不知道?
如果眼神可以S人,我已經把衛錦堯剔骨抽筋,然後把棒骨頭丟給霖淵啃了。
老娘被綠了?!!
寧安向我投來同情的眼神。
眼神裡在說:你看看你遇人不淑,早跟了我哪有這麼些狗血事。
我回敬她一個眼神:拉倒吧,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你家男人那麼多,不得玩S我。
別問我為什麼眼神裡能看出這麼多,因為我是 NPC,我有後門。
我的怒氣騰地一下燃起,又被衛錦堯一段話澆滅。
然後又冒著八卦的小火星子。
他說:
「恭賀陛下萬福金安、壽與天齊,佑我泱泱大劉國運昌盛。」
「今日實乃雙喜臨門,聖上誕月喜得皇孫。」
「太子承天恩澤,為皇室添子添福。」
「願陛下千秋萬代,子孫綿長。」
嘶。
好大的信息量。
玉箏是太子的人,還懷了太子的種!
連個名分都沒有的賤籍歌伎懷了皇家的第一個皇孫。
這比話本子狗血!
寧安遞過來一盆瓜子,邀我一起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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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箏原名程珏,乃前朝官宦世家的女兒。
家門被抄後被貶賤籍,賣入勾欄之地。
從人人豔羨的千金小姐淪為任人踐踏的歌伎。
從爹娘疼愛的寶貝女兒變成靠賣弄風姿取悅男人的風塵女子。
曾經有多風光無限,現在就有多落魄。
白天周旋於諸多富子公子之間,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卸下假面。
一個人在那靜靜發呆,看著窗外清冷的月色,想起不知流落至何方、不知是否尚在人世的家人,感慨世事難料、人性薄涼。
每天都重復著,這樣的生活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玉箏高冷自倨,隻一門心思唱歌彈琴表演才藝,並不像其他歌伎那樣做皮肉生意。
別人還有機會被富家子弟納為妾室,而她怕是會一輩子留在樂坊,年老色衰後無人問津Ṱùₘ。
直至遇到當朝太子霖淵。
霖淵覺得她特別,猛烈追求。
有錢、有顏、有才、有地位。
若是有朝一日能成為他的女人,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如此甚好。
但是錯了,錯在霖淵的女人千千萬,招手即來。
玉箏不過是她們中的一個。
解悶的玩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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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名分?
痴心妄想。
霖淵面不改色、穩如老狗,用手中折扇撩開衣擺,下跪也沒有失了他太子的風度。
甚至都不曾睨一眼身邊懷著皇嗣的玉箏。
賤籍而已,懷的隻不過是一坨肉。
他直面皇帝的勃然。
「啟稟父皇,兒臣隻與這位歌伎有過幾面之緣,聽聞她是京中第一琵琶女,有幸一睹芳容,其餘的ṭũ₍兒臣不知。」
太子紈绔、招花弄蝶、行為不端,卻每每都能安然抽身。
這樣的事估計暗中處理過不少回了。
霖淵推脫得一幹二淨。
玉箏臉上三分震驚七分不敢相信,伸手去拽身旁男人的衣角。
試圖找回他曾經對自己的溫柔繾綣。
「阿淵你怎會說出這番話,你怎會不知?你分明許諾過會給我一個名分的。」
「衛將軍可以為小女子作證,那日在畫舫上我將你我的事統統講述給了衛將軍。」
阿淵,稱呼得如此親昵,關系匪淺。
霖淵嫌棄地甩開玉箏的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塵。
哄她喝墮胎藥的時候,他什麼昧著良心的話都說了,也沒能逼她就範。
本想找個機會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沒想到被衛錦堯截胡。
「哦?原來你同衛將軍也有過一段,是衛將軍教你如此陷害本宮的?」
「不,不是,與衛將軍無關。」
「一口一個衛將軍,你為何如此袒護他?你腹中的胎兒是衛將軍的也不一定。」
「不是的!玉箏隻阿淵一個男人。」
霖淵隨即冷笑:「阿淵豈是你叫的?歌伎出身豈有清白之軀?誰不知風塵女子以色侍人,玉臂千人枕朱唇萬人嘗,玉箏姑娘當了婊子就休要再立牌坊了罷,否則隻怕惹人發笑。」
既墮落於汙泥裡,誰會信她不染濁穢。
賤籍的烙印和汙名會跟她一輩子。
玉箏被侍衛帶下去的時候撕心裂肺地喊著霖淵的名字。
下體還汨汨地淌著血,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構陷皇子,欺君之罪。
她也留不住了。
但她的汙名卻流傳於世。
從名滿天下的第一歌伎成了萬人唾棄的娼妓。
世人皆說她是豬油蒙了心,吃了熊心豹子膽妄想攀上皇家的高枝。
山雞哪能變鳳凰。
若不挑戰這王權,也不會落得此下場。
宴席上的貴妃皇女千金小姐眾多,唯我與寧安公主共情。
她是有現代思想的玩家,我是經歷過數次存檔輪回的 NPC。
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被這吃人的世道荼毒、麻木。
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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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該發落這出鬧劇的「主謀」了。
衛錦堯低頭跪著,看不清神情,雙手SS握拳,指節發白。
從霖淵坦然登場,他就知道中計了。
先是寧安,再到他。
還有這期間悄無聲息、銷聲匿跡的有志之士。
是當今聖上暗中謀劃,為這王室嫡子稱帝鋪路。
當初一道口諭將我推上風口浪尖。
爭我者,有異心。
一一清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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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朝廷重臣,伙同他人構陷皇太子,欺君罔上。
其罪當誅。
敢為衛錦堯求情者,視為同黨,一並罰之。
皇帝的壽辰,成了S神的祭典。
多晦氣。
不吉利。
我來衝衝喜。
一道倩影擋在衛錦堯身前,擋住皇帝的S意。
談吐舉止落落大方。
「太子霖淵英明睿智、身孚眾望,而千秋乃命定天女,當與之相配。」
「臣女請求嫁與太子殿下,為殿下分憂解難。」
兩彎似蹙非蹙眉,一雙似喜非喜目。
好一個大義凜然、舍己為人的俏佳人。
我從寧安的眼神裡讀出了佩服二字。
正可謂天將降大任……
不必崇拜,這是本 NPC 該做的。
皇帝十多年耿耿於懷之事,如今塵埃落定。
為慶祝太子覓得良緣,決定大赦天下。
衛錦堯S罪可免,但被貶離京都,世世代代不得入京。
謝過皇帝陛下,霖淵與我十指相扣,拉我與他同席而坐。
夾了塊糕點喂到我嘴裡。
塞旁人一嘴狗糧。
我望向衛錦堯的眼底漫上的一片緋紅,情難自禁,眼中瑩瑩淚光。
霖淵問我是不是覺得嫁給他委屈了?
我搖搖頭:「太難吃了,難吃哭了。」
霖淵語氣輕飄:「這塊糕是誰做的?太子妃不喜歡,革職趕出宮去。」
淦!
他要做壞人,憑什麼拿我當槍使!
哎。
希望衛錦堯能夠讀懂我的眼神。
不要辜負我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