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門被合上，林清年卻沒有離去。

他似有所感地往二樓看來，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裡亮出光芒。

然而我卻迅速地拉上窗簾，躲在床上。

好冷，為什麼裹了那麼多被子都還是那麼冷。

從前林清年總是冷冷的，像座冰山，我卻自信以為能化開他。

如今我才知道冰山巨大，我在拼命捂熱他的時候，身上早就結了一層冷霜，凍得我失去知覺。

晚上睡覺前，我爸給我送了碗熱牛奶。

他離開前我叫住他。

「爸，他不同意離婚，那我們走訴訟程序吧。」

我爸愣了愣，說了聲好。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外面狂風暴雨。

我想把窗戶鎖上，卻看見昏黃的路燈下一個清瘦颀長的背影。

他沒有撐傘，就這麼等在雨裡。

是在懲罰自己，還是蓄意博取同情。

心下一陣反胃，我關上窗簾，眼底冰涼如水。

9.

和林清年走離婚程序的這些天，我一直宅在家裡。

然而再怎麼不想出門，但好姐妹的婚禮是一定要參加的。

忙活半天在酒會偷吃小蛋糕的時候，身後一聲輕笑。

「姜念姝，你還是這麼貪吃。」

我惱怒地回頭看去，卻看見一張熟悉的欠扁的臉。

宋尋之。

我高中同桌。

長得一副好皮囊，卻是十足的惡劣性子。

總是搶我的零食。

「要你管。」

看姐妹又在找我，我趕緊狼吞虎咽地吃完就要回去，卻被他拉住手腕。

溫熱的指腹擦過我的唇角，那張帥臉在我面前放大。

我戒備地後退，卻看見他嫌棄地用湿巾擦了擦手。

「真埋汰。」

埋汰你還用手碰！

我氣得翻了個白眼，匆匆回去。

這一幕卻被遠處坐著的林清年看見了。

我在後臺修補被小孩子弄亂的氣球裝飾的時候，他找了過來。

「念念。」

我專心擰著氣球，卻被嚇了一跳。

林清年痴迷又哀怨地站在門口看著我。

所有人都出去了，現在這個狹小的設備室隻有我們兩個人。

「你幹嘛？」

他對我討好的笑笑，眼神一刻不肯從我臉上離開。

「我聽說你來參加王璐的婚禮了。」

「隻有在這裡，我才能夠見到你。」

我剛想罵他，卻想起來王璐和我說過林清年和她非親非故。

卻為了來參加酒席包了八萬八紅包。

算了，能讓姐妹掙一點就是一點。

我咽下謾罵，繼續擰著氣球，懶得理他。

然而那道灼熱的目光總是揮之不去，我終於被惹毛。

「有時間追到這裡來，不如抽空去把字籤了。」

「我隻是想一直看著你。」

他站在角落，有些委屈地說道。

現在對於我說的任何離婚相關字眼，他都選擇性忽略。

我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翻了個白眼，他確實沒做什麼，就是站在那。

地也不是我家的，我沒理由趕走他。

他不走，我就走。

氣鼓鼓地拿著打氣筒要走，我卻被一雙大手從身後抱住。

屬於男人獨有的清冷雪松香一瞬間將我包裹。

從前我沉溺其中，如今我卻覺得身上每個細胞都在抗拒。

「你這是性騷擾！」

我激ṭůₜ烈地掙扎，他卻將我一手按住，困在門板與他之間。

他埋在我的ṭũ₆肩膀，溫熱的氣息一點點噴在頸側，像個變態一樣瘋狂汲取我的味道。

「我好想你，念念。」

我踢打他的動作被輕易卸掉，他騰出一隻手來摸我的臉，固執地摩挲著嘴角那塊。

「你以前最討厭他了，現在為什麼讓他碰你？」

我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宋尋之。

「你發什麼神經……」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帶著瘋狂的吻就落了下來。

似乎要借此洗去旁人的痕跡，獨佔我。

一陣陣的反胃。

我眼前都發黑。

從前我會覺得甜蜜，現在我隻覺得惡心。

「我們要離婚了！」

「我們不會。」他堵住我的嘴，「你說過你會永遠喜歡我！」

我絕望地縮緊身子，恐懼與厭惡幾乎將我吞沒。

就在這時，門被砸開。

溫暖的外燈照了進來，宋尋之找到了我，他一把掀開林清年，用自己的外套罩住我。

林清年反應過來，和他扭打在一起。

「你以什麼立場，她是我妻子。」

「她不願意，你沒看到嗎！」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回國是為了什麼，你從前就輸給我了！」

「林清年，別自大了。」

保安被驚動，我抖著嗓音讓他分開他們，宋尋之先一步走過來ţû⁸用衣服將我攏在懷裡。

擁抱讓人安心。

林清年不甘心地朝我走來，我崩潰地摘下耳環扔了過去。

「滾！」

動作太急促，耳朵被劃出血色，而我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隻是厭惡又痛恨地看著林清年，阻止他的靠近。

林清年終於停止靠近，他放緩聲音。

「我不過來，不過來，念念，你的耳朵需要消毒止血。」

王璐的婚禮不能因為這個被破壞，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拉住宋尋之走了。

車上，宋尋之一點點給我消毒著傷口。

他不經意地問道。

「你和他？」

我沒有避諱。

「準備離婚。」

「太好了。」

他眯起眼，聲音帶著愉悅。

我疑惑地看過去，他挑了挑眉。

「那我就有機會了。」

10.

林清年S咬著不肯離婚。

程小婉找了過來。

「你都看到他那麼在乎我了還不肯跟他離婚。

你這種千金大小姐不是自詡清高果斷嗎，怎麼這麼沒臉沒皮？」

她不由分說，上來一頓責難。

好一個顛倒黑白的能力。

我懶得和她爭辯我的態度，隻是挑釁地挑了挑眉。

「你沒本事讓他離怪誰呢？」

「為此不惜流掉自己的親生孩子，栽贓陷害都要留住的男人。」

我諷刺地看了她一眼。

她沒有反駁，隻是陰惻惻地看著我，放下狠話。

「如果你不離婚，我還會讓你知道我的其他手段。」

我不可置否，看她背影走遠，將剛剛的錄音發給林清年。

不是為了訴苦，隻是害我的人，不能好過。

至少程小婉，不能一直都被認為無辜善良。

想了想，我聯系上一個人。

「你知道程小婉嫁的那個人住哪嗎？」

「幫我給份東西。」

好戲開場。

心情終於好了一些，我仔細地看著菜單，感覺每一個菜都很好吃。

眼前卻突然落下一片陰影。

熟悉的男聲笑道：

「好巧。」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算很巧，倒像是刻意等著我呢。

自從上次宋尋之告白，給我嚇了一大跳，我簡直是逃也似地走了。

怎麼會喜歡我呢，他不是一直欺負我，總是搶我零食嗎？

他對此振振有詞：

「我要是那時候對你好，怕是你現在連我名字都記不住。

你那時候心裡隻有那家伙，為了讓你對我印象深刻，我隻能另闢蹊徑了。」

神經病。

算了，心情好，吃個飯也沒事。

林清年知道程小婉流產的真相後給我的新手機號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短信。

無非都是道歉，對不起，可不可以見一面。

我都置之不理。

他找到我的時候，宋尋之這個奇怪的家伙和我找了塊湖面在消食打水漂。

林清年好像沒看到宋尋之一樣衝過來抱住我。

「念念，對不起。」

「我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不該冤枉你。」

他聲線沉著，抱住我的手都在顫抖。

「都過去了。」

他眼中閃現出光芒來，以為誤會解除我原諒了他。

「隻要你和我離婚，我ṭù²就能忘了那些委屈。」

他沒想到我還是要離婚，從兜裡小心的拿出一個小錦袋。

裡面裝著那條我弄丟了的紅繩。

「念念，這條紅繩我找回來了，上面沾上的血跡我都洗得幹幹淨淨。」

「紅繩可以找回來，我們的曾經也是可以找回來的，念念，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後退一步，淡然搖頭。

「血跡和淚水都可以擦幹淨的，但是你那些對我惡言相向的場景卻會一直刻在我的腦海裡。」

「念念，你忘了我們曾經美好的回憶了嗎？」

他悽然道。

「我就是記得, 才不希望你再繼續糾纏，把那些僅剩的美好回憶都破壞掉。」

「林清年，就讓我們體面分開吧。」

淚水滑落，他搖搖頭，「我不信你真的不愛我了。」

心中湧上點不耐煩, 我一把抓住他手裡那根紅繩, 遠遠地朝湖中心扔了過去。

他毫不猶豫地跳下水去撈。

而我卻拉著宋尋之走遠。

11.

也許是意識到對我的愧疚, 林清年終於籤字同意離婚。

宋尋之對我S纏爛打。

我說不想那麼快進入下一段感情, 他也沒有強迫。

隻是一直守在我身邊。

不遠不近, 卻一直都在。

我感到了在林清年身上從未感受到的安心。

然而在我和他約定去 Z 市看海的時候，程小婉帶著汽油點燃了我們住的那個民宿。

她滿身是傷, 卻笑得無比癲狂。

「你害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也要你S！」

「要你們這種生來就高高在上什麼都有的人去S！」

宋尋之剛剛出去買東西了。

民宿裡隻有我一個人。

門窗都被程小婉從外面封S。

濃烈的煙霧衝過來，我無處可逃。

等絕望地倒在地上的時候, 有個人撞開大門朝我跑了過來。

落下的房梁打在他的身上，他卻一直沒有松開我的手, 帶我走出了火場。

是宋尋之。

火勢越燒越大，連搜救人員都不敢貿然再靠近。

索性民宿裡沒有人了。

然而程小婉卻突然大叫起來。

「阿年進去了, 我剛剛看到阿年進去找你了！」

「你們快去救他啊！」

然而火勢太大，搜救人員根本闖不進去。

衝天的火勢中, 我影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朝我走來。

然而一根巨大的房梁猝不及防地倒下來。

他最終沒能走出火場。

程小婉坐在地上, 像是失去了靈魂。

119 來了, 火勢被撲滅。

搜救人員證實了裡面那具屍體是林清年的。

S的時候他手裡一直緊握著那根紅繩。

隻是紅繩被燒成灰燼。

隻留下手心那個被紅繩串著的戒指。

那是我們的結婚戒指。

番外：

程小婉的媽媽是為了救林清年而S的。

那時程小婉家境遇還不錯，爸爸肯幹, 媽媽又是小學老師。

然而在天臺上的花盆要砸到林清年時，程小婉的媽媽推開了他。

她卻被砸中了，救治不及時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也沒有怪他, 隻是讓他好好照顧小婉。

程小婉的媽媽離開後, 她爸一蹶不振, 開始抽煙喝酒賭博, 甚至打程小婉。

林清年覺得自己是造成程小婉這一切悲慘的元兇。

所以他要負擔起她的一輩子。

他一直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至於姜念姝，是林清年進城後伴隨那個城堡一樣的房子第一眼看到的人。

粉雕玉琢, 氣質出眾, 像個備受寵愛的公主。

雖然任性，但是善良可愛。

林清年慢慢心動，縱容, 卻不知道怎麼表達。

姜家對他恩重如山, 他發誓要教好姜念姝。

沒想到她卻仍舊頑劣, 用婚姻威脅他, 和他做交易。

他為了程小婉答應下來。

也在婚後封印了對姜念姝的情感。

每每心軟, 又每每克制。

後來更是因為工作太忙, 忽略了姜念姝。

等到他終於意識到想挽回時, 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卻早已抽身離開。

甚至，另尋良人。

他不肯讓她走, 用盡一切辦法, 卻終究在她日漸冷漠和嫌棄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然而他仍舊一直默默關注守候著她。

知道她和宋尋之一起去 Z 市看海，他嫉妒又心酸地跟過去。

卻發現她身陷火海。

他想也不想地衝進去救她。

遍尋不得，卻發現她早就被宋尋之找到，帶去了安全的地方。

他心下松了一口氣, 拼命朝她跑去。

然而房屋一瞬間塌陷。

他被房梁砸中。

他倒在離她一步之遙。

他在烈火中，看她握緊另一個人的手。

他握緊手中那根紅線和戒指，那是他們愛țù⁹過的唯一證明。

紅線消失在火海。

隻剩那枚戒指。

原來不是一切都有衝來的機會。

他歷經辛苦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她卻在那些辛苦中磨滅了所有愛意。

他們沒有相愛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