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年後的重逢,在亮著紅燈的手術室。
他同S神賽跑,硬生生將我救了回來。
確認我脫離生命危險的那一刻。
周燃忽地癱坐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中暴哭,久久不能起身。
這是全國聞名的 A 大附屬醫院王牌醫生周燃從業以來唯一一次失態。
1
我預想過很多次同周燃重逢的場景。
就是沒想到,自己會在瀕S的時候被送進由他執刀的手術室。
在 VIP 病房醒來的時候,隔著氧氣罩看著周燃不斷清晰放大的側臉。
我以為自己是因為麻醉出現了幻覺,心想自己一定是太想念他了。
周燃見我醒來,眸子蒙上一層冰霧。
「葉挽星,好久不見。」
我聽著他沉穩冷凝的聲音,心髒像被重擊了那般,張了張口想要回應。
隻是嗓子痛得我渾身戰慄,眼淚硬生生順著太陽穴劃進了發絲。
天知道我多想對周燃說一句「好久不見」。
周燃見我此般情態,表情瞬間緊張起來。
焦急的樣子同學生時代一樣,絲毫未變。
他是我高中時期的同桌,是我無疾而終的暗戀。
高一的時候,班主任將文科格外突出、理科一塌糊塗的我,安排在了數理化天才周燃的旁邊。
就這樣,我憑借偏科優勢,白撿了一個帥得天理難容的校草同桌。
意外的是,我同一向高冷沉默的周燃相處起來格外順利。
我雖然花痴,但是腦子靈光,手腳勤快,還不會做令他難堪的蠢事。
至多就是在被他手把手教了一學期的數學題後,仍舊考了個 70 多分。
氣得他一周沒和我說話。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是吧?傻蛋才會在帥哥講題的時候認真聽呢!
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科前,通情達理的理綜老師們放話,凡是確定未來選擇文科的同學,可以不做理綜作業。
我開心地將物理化學生物書通通鎖進了書櫃。
誰知出去上個廁所的工夫,那些書像長了腿一樣,齊整地擺在了我的書桌上了。
反復幾次,我難以置信地悄悄告訴了周燃這個詭異事件。
還推測著是什麼平行時空之類的。
誰知這廝竟矜貴地轉過他那張妖孽般俊美的臉,直直地盯著我看了幾分鍾。
我被他盯得心跳加速快窒息了,他才淡淡地開口:
「都是我給你拿回來的。」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有病吧?」
說完我就後悔了。
周燃卻沒有生氣,隻是輕蔑地笑了下:
「你都收起來,我就隻能給你講數學題,時間太短,我不習慣。」
我像卡機一樣在原地愣住。
不是,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帥哥想和我單獨相處?
我撐著腦袋胡思亂想了一整節課,許是小動作太多,周燃被我鬧得氣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周燃這般寵溺的模樣,實在是太勾人了。
昏迷轉醒的這幾天,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隻要我醒過來,都能看到周燃。
我心裡疑惑得很,好醫院都是這樣的嗎?主治醫生還負責陪護病人的?
直到我白日不再昏睡。
趁周燃給我準備飯的工夫,我跑出去問了小護士。
「周醫生請了年假啊!」小護士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燃竟然向醫院申請了年假,全都用來寸步不離地照顧我了。
我心下各種情緒交織,不知該說什麼話來。
2
畢業後我進入 A 臺做記者。
這次主動請纓領了任務去揭秘詐騙團伙的騙局。
差點把命交待在異國他鄉,幸而在大腿內側埋了定位器。
加之外交部不停給政府施壓,這才被救了回來。
怕自己的父母擔心,也怕暴露自己親友的信息,故即便出事了,也沒敢通知任何人。
周燃回來後見我自己跑到護士臺,加快腳步向我走來,一手拎著飯盒,一手牽著我回到了病房。
小護士們紛紛向我投來了羨慕的目光,我隻覺得如芒在背。
關上病房門,我舔了舔幹燥的唇,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周燃的脊背一僵,隨即轉身將我擁進懷裡:
「葉挽星,你真會讓人心疼。」
我貼著周燃的胸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誰知周燃竟捧著我的臉吻了下來,消毒水的氣味混著周燃指尖殘留的煙草氣鑽入我的鼻腔。
高二分班後,周燃仍舊堅持給我補習數學。
這天我正撐著頭沉迷在他的完美側顏中。
他竟轉過頭來,我撞上他漆黑的眼眸。
鬼使神差地,我沒躲避他的眼神。
色膽包天,我又伸頭啄了一下他的唇。
腦子沒跟上自己的動作,親完了才反應過來。
我看著周燃沉下來的眸子,短短一秒間就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萬遍。
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抓起書包就想逃跑。
我們學校的高嶺之花被我輕薄了,啊啊啊啊!雖然後悔,但是很興奮!
我轉身的瞬間,抓著書包的手腕被緊緊扣住。
周燃的聲音在空蕩的教室中顯得格外清亮:
「親完就跑?」
我正在斟酌該如何脫身,周燃便抓著我的手腕站起身來,我被扯進他的懷裡。
傍晚的夕陽灑在他的身上,暈開了臉上的那抹紅暈。
周燃一手按著我的後腦勺,低頭吻上我的唇。
我的大腦瞬間宕機。
吻到我的嘴角,周燃淺笑著望向被嚇得愣在原地的我:
「葉挽星,閉眼。」
我聽話地閉上眼睛。
傍晚,空無一人的教室,周燃。
滿懷少女心事的吻,炙熱的十七歲,我深埋在心裡的秘密。
我推開周燃,定定地望著他,問道:「周燃,這是什麼意思?」
周燃堪堪壓下眼中肆意流露的暗癮:
「你想的意思。」
我嘲諷地勾起嘴角,同十七歲一樣的說辭。
撩撥我,卻連一句喜歡都不願說出口。
我冷淡地望著眼前退去少年模樣的男人,開口道:
「周燃,我已經二十七歲了。我不再是十七歲那個被你撩撥一下就神魂顛倒的小女孩了。如果你還想故技重施,抱歉,我大概不會如你所願了。」
周燃望著我的眼神有懊悔、歉疚和哀傷:
「挽星,你聽我解釋。」
我伸手制止周燃繼續說下去。
十七歲時想要得到的答案,在二十七歲這年,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3
周燃嘆息著將飯盒打開擺好,見我沒有動筷的意思,扔下一句「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便退出了病房。
我望著飯盒中精巧細致的菜色,心中有一方牆坍塌下來。
隨著我各項身體機能的恢復,周燃也回歸門診,忙得神龍不見首尾。
出院那天,幾個同事帶著被解救當事人送的錦旗來接我。
周燃罕見地出現,斜倚在門框邊,神色晦暗。
和同事們離開前,我望著周燃淡定疏離地點頭:
「謝謝您,周醫生。」
青春裡那些澎湃的愛意,如若足夠支撐我們再見時客套幾句,那都是頂好的。
休整幾天後回到臺裡,臺長對著我破口大罵,恨不得問候我八輩祖宗。
我沉默地站著,直到這個小老頭紅著眼眶說:「你要是回不來怎麼辦?」
我們像失散多年的祖孫重逢般抱頭痛哭。
連日積攢的恐懼和委屈都在此刻得到了疏解。
回歸工作後,我選擇繼續跟進節目。
每天幾乎要踩著星星的尾巴歸家。
這天審片結束,又是後半夜了。
下樓後瞥到公共停車位邊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走向他的每一步,我的心髒都在不停地加速。
周燃褪去白大褂,高挑勁瘦的身姿在路燈下顯得有些寂寥。
他靠在車邊,垂著頭抽煙,細碎的黑發遮住那雙好看的眼睛。
我望著他,時間仿佛退回高三那段日子。
復習不完的課程,一輪又一輪的考試。
就連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大家也仿佛沒聽到似的。
熬夜學習不再是我們掛在口中抱怨的幾句話,而是每天沉默著重復上演的日程。
為了追上周燃這個S千刀學霸的步伐,我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
這廝已經拿到了 A 大的保送資格,整日悠闲不已。
他每天眉頭皺得最緊的時候,不是在給我講數學題,就是在審視我慘不忍睹的數學卷子。
見我仍舊不怎麼上心,急得臉一天比一天黑。
二模成績下來,看著仍舊不過百的分數,我和周燃對著頭沉默。
見我興致缺缺,周燃笑著拍了拍我的腦袋。
「我大概就是少長了一根叫數學的筋吧!」我氣餒道。
周燃突然一本正經地掰過我的肩膀道:
「葉挽星,你的未來會比你想象的精彩得多,所以你能不能再堅持堅持?」
我永遠忘不了周燃說這話的樣子,因為他比我更虔誠、更篤信。
後來他調整了計劃,將數學題變成了我可以背誦的一道道示例。
再後來,高考,我的文綜發揮失常,考得一塌糊塗,數學卻高得離譜。
一綜合,我的高考成績也還不錯,隻是不夠我同他比肩罷了。
出成績後,我接受了結果,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周燃比我更著急,每天都督促著我選擇學校填報志願。
一個早就被保送的人,每天把頭鑽進志願書裡為我選填志願。
他對我的未來比任何人都上心。
曾經我以為,我們倆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隻差一個正式的表白。
當時的我十八歲,天真地以為隻要我邁出一步,他就會毫不猶豫地走向我。
4
這天周燃還是一如既往地早早叫醒我,頂著黑眼圈同我視頻。
告訴我他新發現的學校和專業。
我無心聽他說這些,滿腦袋都是同他表白。
我鼓起勇氣又退縮,最終還是用開玩笑的方式,說了自己最想說的話:
「周燃,你怎麼比我爸媽還惦記我的終身大事啊?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視頻中翻著志願書的周燃頓了頓,頭都沒舍得抬。
「別鬧,我在和你說正事。」周燃的語氣裡有隱隱的怒意。
我的心仿佛墜入漆黑的隧道,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這個時刻,周燃,如果你抬頭,就能看到眼裡盛滿眼淚的葉挽星。
我有些不甘心,深吸一口氣後重新開口:
「喂,周燃,我說真的,你要是喜歡我,咱倆湊合湊合也算不錯啊,這麼多年的感情基礎可不能白費。」
周燃仍舊沒有抬頭,冷冰冰地回了我一句:「我這人從不湊合。」
我望著屏幕裡的周燃,前所未有地覺得他同我的距離格外遙遠。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
是啊,他是天之驕子周燃。
而我隻是葉挽星,連個可以加在名字前面的 title 都找不到。
我掛掉視頻,傳了一條消息給周燃:
【填報志願的事我會謹慎考慮的,這些天麻煩你了,以後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周燃同學。】
周燃連續撥來了十幾個視頻電話,我都沒接。
最後他隻傳了一個【好】字給我。
我崩潰、憤怒,最終也還是沒敢刪除或者拉黑他的聯系方式。
我怕如果我刪除了,他也不會發現。
「每天都這麼晚下班嗎?」周燃沉靜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木訥地點頭,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周燃。
「你怎麼在這兒?」我呆呆地問道。
「問了你們臺長,來接你下班。」周燃語氣平靜,讓我覺得他今天突然地出現沒有絲毫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