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想聽柳墨白哼唧，用了一根青藤便將他的手腳連同嘴巴捆了起來，掛在樹梢上：「我就是運氣好。」

「災年，我開倉放糧，活命無數。」

「盛世，我懲惡除奸，與人向善。」

「我這種頂好的妖，就該是天道的寵兒。」

就在我得意洋洋的時候，胖嘟嘟的小黑從林子裡趕了上來，蹲在我的肩膀上。

小黑先是跟著我一起嘲笑，後來笑著笑著，竟然皺起了眉頭：「這狐狸有沒有說秦卿去哪兒了？」

我回憶：「他說，他和秦卿永生永世不分離？」

「他蘑菇吃多了吧！都出現幻覺了。」

小黑的眼神卻變得凌厲：「臭狐狸該S。」

「他竟然生吃了秦卿的人魂。」

小黑是從冥界飛出來的烏鴉，它能看到妖也看不到的事情。

我聞言大驚。

10

什麼情況下，柳墨白會吃掉秦卿的一魂？！

當初柳墨白對秦卿的好，從未摻假。

我將柳墨白被捆著的嘴巴放開：「你又幹了什麼蠢事？！還不趕緊說！」

柳墨白恨恨地盯著我，譏笑道：「是你說的，人壽幾十載，妖壽同山海。」

「她S了，身軀被人奪舍。」

「我救不了她。但我愛她，想與她生生世世，吃了她的人魂，有何不可？」

小黑呵斥道：「她失了一魂，再入輪回，便不可做人。」

「柳墨白，這就是你口中的愛？」

柳墨白卻好似瘋了，他狂笑道：「入輪回，又是什麼好事？」

「她今世愛我，再入輪回，來世還愛嗎？」

「如今我吃了她，她便與我同在，同壽。」

「我亡她亡，我若成仙，她便成仙。」

「這不就是生S與共嗎？」

柳墨白徹底瘋了。

我將他捆在林子裡，想等宋青離回來再處理，便帶著小黑去了鎮子。

鎮子上張燈結彩。

據說上清觀觀主娶親，是大喜事兒。

百姓們都很高興，自發地送去蔬菜瓜果。

我在同一條巷子，同一個位置，被宋青離撞見。

我有一腔怒火想要質問，卻被他攬進懷裡：「想我了嗎？」

他穿著嶄新的紅袍，紅得刺眼。

我說想，我真的很想他。

可我沒說。

我打算信他一次。

我抬頭，笑晏晏地問宋青離：「你還有多久回去？可要我等你？」

宋青離似乎有心事，他溫柔地安慰我：「我很快，你先回。這裡不安全。」

我嘴巴上答應逛過了集市就回家裡等他，可心裡卻在想，若他回來，我一定不讓他下床。

這一日的集市格外熱鬧。

賣紅果子的大嬸咧著大嘴，笑著說：「道長有喜，俺們家果子買十個送一個。」

我十分詫異：「為什麼？」

大嬸挺著胸脯，頗有些驕傲：「俺們果林前幾年鬧老鼠，宋道長親自捉了鼠妖。」

我帶著十一個果子，邊吃邊逛，小黑不知何時飛來蹲在我的肩頭：「咦，那不是秦卿？」

此時的秦卿穿著華麗的衣裙，被一群丫鬟婢女捧著，很愜意，完全不像失去人魂的痴傻模樣。

小黑飛出去，又看了幾眼，回來後變得急躁起來：「糟了，糟了，她身上有仙家氣息。」

11

小黑憤憤不平：「柳墨白說秦卿被奪舍了，八成又是天上那些關系戶搞的鬼。」

我湊近秦卿身旁，聽到衣衫鋪子的老板在拍馬屁：「姑娘國色天香，宋道長真的是好福氣。」

所以，要嫁給宋青離的人是秦卿？

事情變得奇怪起來。

小黑卻好像終於找到了用武之地，他唾沫橫飛地講起從前在冥界的種種：「某某神仙的女兒愛上凡間的將軍，竟然給對方走了後門，讓他白日升仙。」

「某神下凡，得不到凡女痴心，竟然將對方愛慕的人提早送入輪回。」

「還有，最過分的是某個大妖，竟然成仙後去孟婆處接回了自己的心上人。」

「這群不尊重規則的大佬，太煩人了！」

「靈兒，我在秦卿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這一局，咱們不摻和，好不好？」

事關宋青離，我淡淡道：「不好。」

眼見上清觀喜事兒將近，我給一個灶臺大娘打下手，混進了道觀。

大娘是個和善人，看菜和肉都備齊了，就放我去前院湊熱鬧。

我躲在一個角落裡，手裡抓著一把瓜子兒，自己吃一顆，丟給小黑一顆。

小黑邊吃邊與我嘮嗑：「莫靈兒，萬一你的解藥今日真娶了秦卿，你打算怎麼做？」

我從懷中掏出個酒葫蘆，飲了一口，豁達地笑：「若宋青離選我，咱們就試試搶婚吧！」

我話音未落，宋青離穿著一襲紅袍從院子一側走出。

過去，我與他日夜相處，耳鬢廝磨，竟然不知他還有如此豐神俊朗的一刻。

隻是他端著一副冷臉，眼底一片烏青，不像高興的模樣。

宋青離主動朝著上首坐著的白發仙者行禮。

白發仙者接過了酒杯，含笑飲下：「宋道長，那我便將女兒交付於你。」

宋青離卻將手中的酒杯朝著仙人丟出：「我已有妻，你的女兒你還是自己疼吧！」

被奪舍的秦卿從一旁跳了出來，她囂張跋扈地指著宋青離：「我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氣。」

「你不想娶我，那便去S好了。」

宋青離道法雖高，但顯然不是仙人的對手。

他在老者手下走了三個回合，就落了下乘。

我在一旁看得焦急，小黑悄悄暗罵：「以強欺弱，不要臉！」

就在我以為宋青離落敗，想要衝進去的時候，宋青離從懷中掏出一把桃木劍，衝著臺上的仙人迎了上去。

他的聲音冷清，帶著S意：「別以為我認不出你。」

「我本是郎中家的獨子，那年你毫無緣由，將整個縣城夷為平地。」

「若不是我外出採藥，也必然沒了性命。」

「師父心疼我，將我帶回了上清觀，他說凡事必有因果，你做過的孽必然會反噬到你的身上。」

「你妻子早亡，女兒如今仙體損毀，奪舍他人，這就是你的報應。」

「你想讓我娶她，是為了了斷因果，幫她延續性命。」

「做夢！」

宋青離拿了桃木劍，有如神助，竟然逼得那位仙人不得不避其鋒芒。

那邊，宋青離和上仙打得難舍難分。

這邊，我則趁機湊在秦卿的身旁，她換了個芯子，果然認不出我：「原來你是仙人的女兒，竟然受了那麼多罪，還不如當凡人來得痛快！」

秦卿被奪舍後，脾氣十分暴躁，她朝我吼道：「你懂什麼？！」

我也不慣著她：「閉嘴，再朝我吼我就揍你。」

「你現在不就是個凡人？等你爹S了，你還不如我！」

這句話我是故意說的，眼前的姑娘明顯不是在正常環境長大的。

剛才宋青離說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她看向那位上仙爹爹的目光中，藏著濃濃的憎惡。

宋青離動作利落，他找到了仙人的命脈，很快佔了上風。

眼看仙人要落敗，我嗤笑：「快瞧，你爹要跑！」

秦卿慌亂地大喊大叫：「爹，不要不管我！」

這一喊，那位仙人一個失誤丟了武器。

他看了一眼秦卿，似乎在糾結跑還是不跑。

宋青離和我都沒有放他跑的打算。

我一把將秦卿推了出去，刺激她：「S了你爹，你就是個凡人，什麼因果，和你有個屁的關系！」

宋青離也還是一如既往地豪橫，丟出一把黃符，噼裡啪啦地將仙人困在半空。

隨著仙人掉落，秦卿果然受了刺激。

她從地上撿起一把桃木短劍，衝著仙人的心口扎去。

我以為這局穩贏。

卻沒想到，仙人是不會S的。

除非仙人自己想S。

仙人最後看向秦卿的眼神中，充斥著自責、自怨、自絕。

宋青離仿佛意識到什麼，他一把將我推出上清觀，手指翻飛，布下了一道又一道結界。

隔著結界，我看到他布到吐血。

然後，我聽到地動山搖的響聲，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宋青離正在我的身旁。

他看著我一臉溫柔：「靈兒，我這一世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嗎？

可我感到一陣心慌。

12

我日日拉扯著宋青離與我歡好，想要證明什麼。

宋青離也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越來越溫柔，他在用行動表明，他可以很厲害。

我狠狠地咬在他的肩頭，他吃痛, 抱著我的手緊了緊，反而更溫柔。

終於，我忍不住了。

我偷跑到了鎮子上, 想要找個答案。

我看見，上清觀的門口, 堆滿了黃白菊花。

百姓們哭哭啼啼，他們說那位心地善良的宋道人與妖怪同歸於盡了。

賣果子的大嬸捧著一堆紅果, 抹著眼淚：「那天是他大婚, 宋道人還沒娶到他想娶的姑娘。」

「他之前跟我說，他喜歡的姑娘是個頂好的人。」

「那姑娘可怎麼辦呢？！」

我眼前突然變得模糊,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我喃喃道：「是啊，那姑娘可怎麼辦呢？！」

「天道果然不公平。」

生離S別我經歷過不少, 但宋青離真的不可以。

可我的小道士，還是S了。

那個與我承諾，什麼都能做的小道士。

那個送我回家，幫我胖揍騷狐狸的小道士。

那個答應我, 一定會治好我的小道士。

他好像真的不再屬於我了。

雖然，他還會每天說想我。

我回到了住的地方, 宋青離像從前一樣抱我、親我, 可是他的身影越發地淡，他在漸漸地遺忘。

他變得像個小傻瓜，除了黏著我什麼也不做。

他甚至開始問我：「姑娘, 斬妖否？」

13

三月桃花開。

我找到小黑，讓它幫我喚來無常。

無常告訴我, 宋青離在S前，強行剝離了自己的人魂, 留在世間陪我。

剝出自己一魂，那得多疼啊。

當初, 柳墨白吞了秦卿的人魂，讓她無法入輪回, 而後被奪舍。

那時我就想過，我絕不做變態的妖。

我牽著宋青離的手，將他交給了無常，冥司的人會幫他補全三魂七魄。

我笑得眉眼彎彎：「和小哥哥走吧！」

「我會去看你的！」

宋青離眼淚汪汪、委屈巴巴的：「那你一定來！」

14

我飛升成仙那一天，風和日麗。

一道天雷劈下，將林子裡被我捆了千年的騷狐狸柳墨白, 劈了個魂飛魄散。

時日長了, 恐怕連他都忘了。

最開始, 他走火入魔，求我度妖力給他時，曾許下誓言：「我柳墨白願與莫林兒同修互助, 共赴仙途。若違此誓，我必替莫靈兒受了所有雷劫。」

彼時, 我妖力低微, 柳墨白以為我永不會有超越他成仙的那一日。

可嘆。

天道果然厚愛我，隻劈了一道，就送來了七彩祥雲恭賀。

可我成仙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冥界。

幽冥河邊, 孟婆和藹地遞給長相清俊的小道士一碗甜湯：「今天，渡河不渡？」

宋青離有些羞赧地擺了擺手。

待我走近，他雙眼放光地望了過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