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情宗才是真變態,滿滿的藏書都是禁忌的修習之術。
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我們合歡宗的藏書閣。
慈文君「啪」地將書合上塞回原位,羞得腦袋要冒煙兒了。
「怎麼辦啊,師兄。」
我無力地沿著書架坐在地上,仰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我沒你那般有定力。」
慈文君難得地茫然。
我既無奈又覺得好笑:
「師兄,你還是不是合歡宗的弟子了?」
「你還是不是無情宗的!」
我笑起來:
「我可以不是呀。」
時間拖得越久,越是一發不可收拾。
「師兄?」
慈文君把自己手心都掐出血了,背過身去:
「你是無情道的,我不能帶你入歧途。」
「隻是這一次罷了,怎麼能算入歧途呢?」
慈文君猛地回頭,眸子裡壓抑著怒火:
「什麼叫隻這一次?」
我還想問他這是什麼破問題呢。
再沒闲心逗人,我丟出個弟子令牌。
慈文君怔怔地看著令牌上「尤鈴」二字。
尤鈴——宗主之女、謝師叔的關門弟子。
他才反應過來,我那一聲聲的「師兄」是在叫誰。
……
一切感受新奇且奇妙。
慈師兄在合歡宗男弟子裡,也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比起那七個大美人,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術法清理了水漬與狼藉。
「師兄,你還記得那小狼王說的嗎?待我們出去,我們回去一趟,見我師父。」
慈文君鄭重地應下:
「好。」
09
不知多久過去,翻了翻這裡頭的書。
並不俗,基本都是與秘法咒術有關。
不過仍然沒找到我想要的,到了一定時辰,就自動放我們回到了藏書閣裡。
倒塌的書架恢復了原樣,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但事實已然發生。
虞水拉著我小聲打趣:
「你都打算帶他回家啦?」
她仍然有些擔憂:
「你能分清他是誰?」
這話把我說得一愣,反應過來她還信我那胡謅的狗血故事呢。
我也沒在意,開玩笑道:
「我沉溺於時而分不清的虛妄裡。」
虞水大為震驚。
我帶慈文君回家的途中,他同我說了許多自己的事情。
他一歲時便寄養在了合歡宗,後測出根骨極佳,自然而然被養父收為了徒弟。
慈文君包攬了一路的花銷:
「我攢了些積蓄,雖可能比不上師妹擁有得多,但我會努力。」
師兄說話好怪。
不就是回去見師父,怎麼聊到積蓄了?
10
越近宗門,慈文君愈發地緊張。
我安撫道:
「別怕,我師父看臉,你長得好,她會喜歡你的。」
慈文君鄭重點頭:
「我會好好表現。」
我感受到了他的努力,一見到我師父,他就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雖然看起來有點核善。
師父笑著同他聊了幾句,仔細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
讓慈文君先去找他自己師父。
師父滿臉狐疑地看著我:
「他喜歡你?」
我嗆到了:
「怎麼可能!」
我摸了摸鼻尖,眼神飄忽:
「就是……睡過一覺。」
「你那毛病好了?」
我跟師父交代了下是怎麼好的。
師父若有所思道:
「中間試過其他人嗎?」
「還沒有。」
師父大方道:
「之前給你搜尋的那個師弟,今晚讓他試試。」
我輕嗯了一聲。
心裡卻感覺有些怪。
周師弟就是那七個大美人中擅蕭的那個,穿一身青,笑得腼腆:
「師姐。」
我摸摸鼻尖,靠在門邊:
「進吧。」
我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我在慌什麼,還怕慈文君知道不成?
我幹嗎要害怕他知道啊!
風將門帶上。
周師弟垂著眼寬衣解帶。
我不好意思盯著人看,背過身去。
周師弟笑了一聲,從背後擁抱住我,溫柔地說:
「師姐,我也有點害羞,我們可以慢慢來……」
屋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師妹,深夜打擾,很是冒昧,我實在是有急事想請教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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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就推開周師弟了。
周師弟癱坐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驚訝地仰頭看我。
屋外還有慈文君地追問:
「師妹?發生什麼事了?」
我趕忙對周師弟比了個讓他閉嘴的手勢,衝屋外喊:
「沒事!你直接問吧,我不大方便出去見你。」
慈文君猶豫了一下:
「好吧,是想問師妹,師妹的親長們可有禁忌?」
「什麼?」
我一頭霧水。
屋內,周師弟不敢置信地看重我,用氣聲問:
「師姐?你已有伴侶了?」
我猛地搖頭。
屋外,慈文君羞澀地說:
「不是要隨你回家嗎?」
「我什麼時候說了!」
急得我讓周師弟躲著,拉開房門就出去了。
「我幹嗎要帶你回家啊。」
慈文君望著我:
「我與你不是……我本是不打算回的,是你問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回……都已過了師叔那關,見你親長也要盡快才好。」
他娓娓道來:
「我問過師父了,初次登門,需要準備。」
我腦子亂成了一團糨糊。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半晌,才回味過來。
等等……
大哥!你合歡宗的诶!你這麼純情的嗎?
睡覺了就要帶回家啊?
慈文君很有耐心地等我回答。
屋裡的沒耐心了。
「師父說了,師姐沒有伴侶。這位師兄,你是對師姐的一些行為有什麼誤解嗎?」
周師弟盈盈笑道:
「師姐一貫是這般,我也很吃醋師姐對誰都笑,可師兄也該知道,那當不得真的呀。」
S了我。
立刻!
12
夜深、周師弟衣衫不整地從我房間出來,一副正宮的樣子。
慈文君臉黑如墨。
周師弟站在我身後,輕聲說:
「師姐,他不會要對你發脾氣吧?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暴躁男子不能要。我就不會跟師姐生氣,我一切都依師姐的。」
我快撅過去了。
慈文君忍無可忍,拔劍衝周師弟動手。
周師弟顯然不如他,狼狽地躲閃著。
「住手!」
我擋在中間,把暴脾氣的慈文君拉到一邊,衝周師弟說:
「你先走吧,之後再同你解釋。」
周師弟欲言又止,瞥一眼慈文君,又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我都聽師姐的。」
我能感受到慈文君鋪天蓋地的S意。
他手上的青筋暴起,我摸著很燙手。
我剛撒手,他鉗住我的雙手,冷冷地盯著我:
「解釋。」
我向他解釋為何化名進入無情宗。
慈文君臉色更難看了:
「你當我是藥?」
我糾正道:
「那時,我們互相是解藥。」
慈文君油鹽不進:
「你睡了人不許名分?」
我略顯心虛地揚了揚聲道:
「你也是合歡宗的,你當理解我才是。」
慈文君轉身就走了。
「等等!」
我追上去。
慈文君忽然回頭,冷冷地盯著我:
「你追上來,是怕藥跑了嗎?」
我張了張嘴,心裡很亂,沒答案。
慈文君再不猶豫,直接就離開了。
我怔怔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我到底是因為什麼在慌張呢?
13
周師弟同師父說了,師父將我叫過去。
她沒生氣,樂得不行。
「你把那人給哄回來吧,萬一隻他能解你那毛病,你難不成還真轉道了不成?」
我敷衍地嗯了幾聲,先回家。
阿姐見我魂不守舍,追問一番。
阿姐用力地揉了揉我的臉:
「你是有點喜歡人家吧。」
我:「……」
我蹲了兩天,才蹲到慈文君。
「師兄……」
慈文君目不斜視地要離開。
我趕忙拉住他的袖子,扁著嘴,努力憋出眼淚:
「你要對我寬容一些。」
「松手。」
我抱住他的手臂:
「我沒喜歡過別人,不知道怎樣算喜歡。」
我仰著頭看他:
「你是師兄,自然要比我懂得多些,哪有生氣就不理人的師兄?」
慈文君緊緊抿著唇。
我閉上眼無所顧忌地說:
「是師兄的錯呀,師兄也從沒主動說過我們是什麼關系。也沒有說過喜歡我……」
「喜歡你。」
慈文君快速地說:
「我若不喜歡你,便不會和你……」
「那師兄原諒我了嗎?」
慈文君沉默不語,在我逐漸委屈的目光裡,他「嗯」了一聲:
「原諒你了。」
我聽見他似嘆息地呢喃:
「不原諒,你就要去找別人了……」
14
進展快得非比尋常,次日便帶回家見了親長。
他是會討人喜歡的,第一眼瞧著老實本分。
既知世故,又不世故。
最重要的是……
阿娘和阿姐驚嘆:
「生得可真好啊。」
……
我知道了慈文君去無情宗不是和我一樣的緣由。
「我不知我是否有這病,師父要我去尋幾本古籍。」
「尋到了嗎?」
「在金縷閣中。」
我看向他:
「你有同其他人試過嗎?」
「試什麼?」
我紅著耳朵咳嗽幾聲暗示。
慈文君冷冷地回道:
「不像你,我沒有。」
我也不能叫我的伴侶去跟旁人試試呀。
隻好去問問師叔了。
去找師叔時,我師父和阿娘都在。
「來得正好。」
師父嚴肅道:
「小慈帶回的古籍中有記載,有一上古秘法喚春藤。春藤兩端連著兩人,他們隻會對彼此有欲,此術,永世相連。」
也便是說,很難找到下咒術之人。
無法確定是今生還是前世。
15
阿娘說:
「你們雖情意相通,卻也隻是目前,若日後有變動,難保證不會分開。這春藤還是得想法子解掉,你二人還是要回無情宗去找找破解之法,我們也會想辦法。」
「是。」
在無情宗待了將一年,再回來,竟真有種「回家」的感覺。
可惜,這次回來,是告別。
我與慈文君到底是合歡宗的弟子,冷淡解決之後,便要回到自家宗門。
於是見到熟人時,難免多了幾分傷春悲秋。
虞水將我拉到一邊問:
「你拿慈師兄當替身的事,叫他給知道了嗎?」
我在這的身世是三族都滅了,對外是說回家祭祖。
「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道的。」
虞水頓時就緊張起來,慌亂地擺手:
「我可沒答應你。」
但當慈文君靠近時,她緘默不言。
走遠了慈文君才微微低下頭問我:
「在說我嗎?」
我承認,但那堆玩笑話就沒跟他多說了。
他知道我的身份是胡編亂造,當然不可能相信那些是真的。
可我沒想到,慈文君竟然會犯蠢。
虞水看著我和慈文君整日親密地待在一處,感情日漸地濃厚。
她愈發覺得自己懷揣著一個沉重無比的秘密。
既不想毀了我的姻緣,又不忍看師兄被欺瞞。
隻好不斷地給我洗腦:
「前塵往事就忘了吧。
「再難找出慈師兄這般的人。
「他待你百依百順, 有他在,你便不用親自做任何活計。
「有危險不懼怕,無論發生什麼都站在你這邊。吃醋也是默默地生悶氣,一哄就好。
「上哪再找個這麼傻的……不是, 純的。」
虞水苦口婆心:
「你到底是喜歡慈師兄, 還是喜歡他像他呀……」
虞水聲音越來越小, 我後脊一涼。
虞水小聲喊了聲「慈師兄」。
我一回頭,慈文君扭頭就走。
靠,這怎麼那麼熟悉?
我抬腳就追上去了, 一把抱住慈文君的腰:
「你聽我解釋!」
虞水一臉愧疚地跟我道歉。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連說幾聲沒事:
「你先回吧, 我會同他好好說的。」
她一走。
慈文君幽幽道:
「我倒寧願你把我當解藥了。」
「我哪有什麼舊愛,不過是捏造的罷了。我隻喜歡過你,也隻喜歡你一人,你誰都不像。」
慈文君一哄就好:
「那你要同虞師妹講,她回回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憐憫, 一些同門們都誤會了, 還以為你是給我戴了綠帽……」
慈文君說著說著笑了:
「上官師姐還同我解釋呢。」
「我也不男女通吃呀!」
16
無情宗的「尤情」和「慈文君」在一次除妖中, 雙雙身S崖邊。
合歡宗的尤鈴師姐和從未露過面的慈師兄活躍起來。
後來打聽到虞水爭氣地進了內門。
上官師姐遠赴雪國。
教過我和慈文君的老師們難過了很久。
再見無情宗的人,在三年後的宗門大比。
兩宗仍然是見面就嗆聲的S對頭。
我和慈文君相視一眼,默默地退出口舌之爭。
被人誇贊沉穩, 這才是天才該有的樣子。
不想, 大比才結束,天羅地網,各宗佼佼者們被妖獸圍攻。
大是大非上, 一致對外, 即便是S對頭, 也會合作。
我與慈文君曾在無情宗學習過一年多,自然要更熟悉無情道人的功法。
自此,虞水真真正正懷揣了一個大秘密——
當年潛入無情宗的合歡宗弟子到底是誰, 又是因何而來。
春藤暫時沒有破解之法, 學成後的第一次獨自歷練, 我同慈文君去了正在經歷千年裡最大一場浩劫的雪國。
去得晚了些,沒有幫上什麼忙, 見證了上官師姐的以身殉國。
我和慈文君都不會有「無情道之人冷心」的看法。
給師姐燒了香便一路向北,不懼生S,為己, 為親,為人人。
在我們仍「年少」時, 幾次經歷生S關頭。
我抱著奄奄一息的他,突然覺得:
「世上若有一人愛我比愛他自己更多,能將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春藤不會是絆住愛人貞潔的枷鎖。」
是永世不會和對方分散的月老線。
17
春藤是哪一世的我們下的,誰下的, 似乎並不大重要。
若能解, 自然是解了最好。
若解不了,也不必懼怕。
無非是轉道,反正哪一道的修士都是為了「民」。
哪怕成了神仙也要為「民」。
年輪一圈一圈, 親長們逐漸從高位上退了下來。
我是歷代以來,最年輕,也最不著調的合歡宗宗主。
我全家都是合歡宗的。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