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想到他什麼都不知道，嘴一張就給我扣上「小偷」這麼大的屎盆子。

我卷起手裡拿著的毛巾朝他扔過去，真以為我是個軟柿子這麼好拿捏呢。

「小偷？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偷了？

「說話要有證據，沒證據就閉上你的臭嘴。」

我抬手嫌惡地扇扇鼻子。

「你那張嘴是真臭，用毛巾塞住，別噴得到處都是。」

他一聽這話臉色黑了幾個度，是戳到他痛處了。

小龍有幽門螺杆菌，說話一股味兒，臭而不自知，還喜歡往人身邊湊。

「這年頭誰是傻子啊還自己掏腰包給人染發？

「不是偷的還能是哪兒來的。」

他撲過來就想揪我衣領子，幸好我躲得快，那隻手堪堪從我胸前劃過。

還想打人，那我也沒必要給他留面子了。

「小龍，我哪能比得上你啊？

「你帶著客人謊稱是七大姑八大姨過來免費理發。

「私下收錢，也賺了不少吧？」

6

店裡除了有員工內部價，還有給至親的特權，可以免費理發。

大部分人都是比較老實，到了年底才帶爸媽過來染染頭。

有人的家屬甚至從來沒過來享受這個福利。

就這個小龍鑽空子，親戚朋友自是不用說。

還囂張地把客人帶過來店裡理發，再給客人打折私下轉賬，最後錢都進了自己腰包，無本萬利。

剛才還跳腳的他瞬間蔫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這事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早有人看不爽，但又不想挑明。

我隻是做了那隻出頭的羊。

「你瞎說什麼東西，造謠可是犯法的。」

他篤定我沒有證據。

嚯，我還偏偏就有證據。

我爸也是個剃頭匠，在小區開了個麻雀大的小店，基本隻做老客的生意。

有客人貪便宜讓小龍剪，沒想到他剪個男式平頭都爛得要S。

那個客人正好是我們小區的，跑過去我爸的小店裡補救，說貪便宜就是沒好貨。

當時我在店裡幫我爸忙，跟他聊了兩句，一合計才知道說的就是小龍。

場面陷入尷尬的時候，前臺阿霞匆匆跑過來。

「小華老師，你昨天預約的客人過來了。」

差點忘了這茬，我囑咐先給洗頭發，再帶上樓。

張奶奶吃了個瓜消停了一陣，又來勁兒了。

張著手臂，攔在樓梯口，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無賴勁兒。

「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我們先來的。

「不把我們的頭發理了，今天誰都別想弄。」

剛才沒客人，有空跟她掰扯兩句，現在來人了還想耽擱我賺錢，不能慣著她。

我伸手一拽，把她往牆邊上一推，抬腳往樓梯上走。

誰知道她直接順勢躺在地上，一隻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抓著我的腳腕，另一隻手則拍打著地面，嘴裡幹號著：

「打人了打人了！」

這下動靜鬧得可有點大了，門口闲聊的阿姨們都圍了過來。

張奶奶幹脆又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說我不僅賺黑心錢，還看不起她們不想給她們理發。

阿姨們將我團團圍住，用扇柄對我指指戳戳。

「毛沒長齊呢，在這囂張啥。」

「一個臭理發的還瞧不起人，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

「你們店裡是不是都像你這樣的，黑心腸。」

這樣的陣勢，我估計隻有出生時七大姑八大姨圍著看我時能比。

我站在原地，百口莫辯。

7

一籌莫展之際，門口傳來重重的「啪」聲。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袁總站在門口，臉色不太好。

「鬧什麼，一個個的都不用上班了？

「本來業績就不好，怎麼還有闲心看熱鬧。」

吃瓜大隊紛紛逃離現場。

我的好閨蜜點點縮在袁總身後，朝我眨眨眼睛，貓著身子進了洗發室。

「你們是幹什麼的，理發的還是鬧事的?」

他手邊指著阿姨們，邊邁著大步朝我走過來。

那步伐又急又重，帶起的風裹挾著他的怒氣。

阿姨們像一群聒噪的麻雀，一邊嘰嘰喳喳地叫嚷著，一邊挪動腳步，瞬間將店長圍在中間。

「你就是袁總？你怎麼管理的？」

「你們店裡培訓員工是怎麼培訓的，員工守則第一條，顧客是上帝知道嗎?」

「就是就是，能教出這樣的貨色，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偷偷抬頭瞄了一眼袁總，他的臉已經黑得像炭了。

「我的員工怎麼樣，不用你們評頭論足的。

「倒是你們，又不剪頭發，還圍在這裡尋釁滋事，我要打 110 了。」

他掏出手機作勢要報警。

幾個阿姨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攙扶著張奶奶，張奶奶被架著，雙腳有些打戰。

「誰說咱們不理發，你問問翠芬，剛才到底發生啥了。」

一個阿姨扯著嗓子喊著，邊還朝店長揚了揚下巴，那意思好像她們多有理似的。

袁總冷哼一聲。

「你們是說十塊錢又染又燙，還是你們七個人一起嗎？」

阿姨們一聽這話，紛紛把目光轉向張奶奶。

她們緊緊盯著張奶奶，在等她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張奶奶臉色更是紅一陣白一陣，訕訕一笑。

她扭動身子掙脫開束縛，就風一樣地就跑出了門。

還不忘撂下一句狠話。

「以後別想我來找你理發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隻覺好笑。

她的頭發是我理的，身上穿的也是我買的，甚至她家裡的柴米油鹽都是我備的。

我對她可謂是盡心盡力，可她如今卻這般對我。

阿姨們見討不到便宜也灰溜溜地往門外走。

她們剛才那囂張的氣焰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腳步匆匆。

「剛才街上就有發小卡片免費理發的，要不是瞧得起你們，以為我們願意來啊。」

一個阿姨嘴硬地嘟囔著，可那聲音已徹底沒了底氣。

8

忙完已經天黑了。

晚飯隻剩下冷得梆硬的饅頭，小菜都沒剩。

正啃得費勁的時候，一碗騰騰冒著熱氣的粥出現在我面前。

「特意給你留的，剛在微波爐裡加熱了。」

我雙手捧著碗，呼啦呼啦喝了一大口，熱粥順著食管進入胃，身體一下子暖和開了。

「今天袁總是你喊過來的吧，真是小機靈鬼。

「要不是你，今天還真不知道咋辦呢。」

想起白天張奶奶那怨毒的眼神，還有那混亂又令人委屈的場景，一股寒意從心底湧起，剛回暖的身體又涼了半分。

點點拉出椅子，坐在我對邊。

「善良不是讓你站在那任打任罵的。」

她皺著眉頭，語氣裡滿是心疼與責怪。

「要我碰到這事，直接 110，萬事大吉。」

我低頭猛扒拉一大口，眼裡不自覺氤氲出一股水霧。

小龍從我旁邊走過，隻聽「哐當」一聲。

椅背被踹得猛地往前一傾，我身子跟著一晃，差點沒把手裡的熱粥潑一臉。

我回頭，小龍站在我背後。

「小偷兒，怎麼還好意思吃店裡的飯。」

那聲音尖銳又刺耳，仿佛要讓店裡所有人都聽到。

我氣得渾身發抖，手裡的筷子都差點攥斷。

「晚上去我家談談揭不揭發你這個問題？」

他微微歪著頭，嘴角噙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你嘴裡噴什麼糞呢。」

點點是個暴脾氣，整個人像被點燃的炮仗，下一秒就要衝過去揍他。

我趕忙伸手拽住點點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回拉。

「別衝動，他就是故意來挑事兒的，咱犯不著跟他浪費口舌。」

心裡雖也憋著一股火，可現在是在店裡，鬧下去隻會一團亂，本來白天已經夠混亂了。

「今晚有例會，到時候我會在袁總面前把事情原原本本講清楚。

「是非黑白，自有論斷，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小龍臉上的笑都僵住了幾分，自討沒趣兒地走開了，像隻鬥敗的公雞。

本來今天這糟心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既然他非要往槍口上撞，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9

例會上著重講了白天的事兒。

小龍就坐在旁邊，眼珠子一個勁兒地往我這瞟，還不停地給我遞眼色。

那眼神是在告訴我：「你趕緊上去坦白呀，別想躲過去。」

我權當看不見。

終於，袁總宣布結束了。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高喊了一聲：

「我要說一件事，大家先別走。」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都投向了我。

小龍整個人後仰靠在了椅背上，雙手抱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袁總，我要舉報小龍。

「他利用店裡可以給親屬免費理發的福利，給客戶理發，私下收錢。」

店裡的大家明明都知道，卻還是裝作一副震驚的樣子。

「血口噴人，你有證據嗎你？」

小龍「噌」的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指著我的手指都氣得微微發抖。

他扯著嗓子，試圖用聲音大來掩飾心虛。

我不慌不忙地從兜裡掏出手機，在小龍惡狠狠的注視下，手指利落地按下號碼。

上次跟去我爸店裡的那個客人聊天，我就留了他的號碼，這下派上用場了。

嘟嘟兩聲，電話接起。

電話一接通，我稍加引導，那客人便竹筒倒豆子般，把小龍幹的事兒全部說了出來，甚至把轉賬記錄截圖發了過來。

可即便如此，小龍卻還是S鴨子嘴硬。

他梗著脖子，咬著牙大聲說道：

「這都是你們串通好的，就是想冤枉我。

「你自己偷拿店裡的染發膏，收買我幫你保密不成，就想往我身上潑髒水？

「袁總，當時你還沒來。

「你問問他們，白天大家都聽到那個老太婆說小華偷了店裡的染發膏。」

他低頭看看大家，目光從一個人身上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那眼神裡滿是祈求與慌亂。

然而，大家好像都約定好了一樣，紛紛撇過頭當沒聽到。

這邊剛接觸到他的目光，那邊就趕忙扭過頭去，有的裝作整理衣服，有的盯著地面若有所思。

袁總眉頭微微一皺。

「那就調監控好了。」

10

一聽到要調監控，小龍長呼一口氣，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他最近兩個星期確實沒帶人過來。

不過他還以為監控是那個隻能保存一天的老設備嗎？

早在半年前，店裡已經裝上了最新款的監控，而那天他正好休假。

監控一出，真相大白。

小龍這半年裡的所作所為全部被拍得一清二楚。

而我把手機裡的購買記錄都翻出來給袁總看，監控也沒有拍到我有拿店裡東西的行為，我也就洗清冤屈了。

至於小龍，袁總念及舊情沒有報警，跟他解除合同，隻讓他賠二十萬事情也就作罷。

他耷拉著腦袋，從兜裡掏出手機，那轉賬的手都還有些微微顫抖，估計心裡在滴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