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當今陛下唯一的姐姐。
不慎跌落荷花池,被個孤魂野鬼佔據了身體。
隻能看她跪舔男人,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鬼話。
看她為他解散公主府所有面首,為他洗手作羹湯討好婆母。
甚至還想低眉順眼替他收了小青梅做良妾。
還好,我回來了。
1
薩滿忽近忽遠的歌聲讓我漸漸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再看一旁,那個被我擠出身體的孤魂野鬼,也不過是個穿著簡陋白裙的小姑娘。
她一臉淚花,滿目驚恐。
「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走了,我老公會掛念我的,他很愛我的!」
可惜,隻有我能聽到她的聲音。
陛下見我終於回來,激動得淚水漣漣。
好似小時候在冷宮,那個需要我處處保護的鼻涕蟲。
「長姐!你終於回來了!你要是回不來,朕在這世上將舉目無親!」
「你走的這三年,那蠢貨硬是把寒門出身的黎溫抬成了新秀,和那些老牌將門打擂臺。」
「黎溫明明是仗著你的底氣,還敢打你臉!」
「讓你跟婆母學規矩,把他那個外室生的孽種掛到你名下,妄圖以後隨你入皇陵……」
我冷笑一聲。
這三年我被困在身體裡,冷眼看著這孤魂野鬼明明佔著我金枝玉葉的身份,卻非要把臉丟在地上讓別人踩。
婆母說頭疼,她就巴巴湊上去按摩。
婆母說想吃宮宴,她就用自己的嫁妝補貼。
甚至一步步把黎溫捧到人前,讓他從個百夫長一躍成為二品骠騎將軍!
陛下不同意,她就進宮天天鬧,搞得那些功勳赫赫的將帥之子怨聲載道。
不過,也不是沒好處。
陛下登基時,先帝屬意的太子和五皇子鬥得不可開交,最後是他爆冷門撿漏。
靠著這些世家老牌的兵權和江南文官,哗變後擴大輿論扭轉聲名。
可惜他到底是根基淺薄,被什麼扶持就被什麼牽制。
登基的這五年,武將之首的江家江成翡逢戰必出,在西北已有「隻知江家軍不聽皇帝令」的意思。
這孤魂野鬼昏招頻出,叫黎溫吸納了一波寒門子弟成就「黎家軍」。
黎溫前不久出兵伐邊塞大月氏,一戰成名,終於讓他那骠騎將軍不再是虛銜。
如此正好!
我正好發難黎家,把他收攏的黎家兵卒轉化成皇家護衛隊。
我和皇帝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孤魂野鬼知曉了我的計劃,淚水流得更兇了。
「你不能這樣,我好不容易把我老公弄上大官,這樣他才能寵我一輩子!」
寵?
我簡直要笑出聲來。
我和陛下在冷宮的日子已經讓我足夠清楚,旁人的寵愛如無根飄萍隨時能抽走,隻有拿到手的權勢是實打實的。
何況,本宮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什麼時候要把身家性命放在別人手裡?
從宮裡出來的第一件事,我就去了公主府拜訪婆母。
這鄉婦見我一來,眉毛緊蹙眼高於頂,險些把茶水潑到我臉上。
「如何?我早就告訴過你,女人家一定要心胸寬闊。你入府三年無所出,已犯了七出之罪。」
「我兒體恤你,叫外室生的血脈過繼到你膝下,你又是主母又有子嗣,還有什麼不滿的?」
孤魂野鬼在我身旁委屈地抱怨。
「明明是老公被那狐狸精勾走了,結婚三年和我同房的次數寥寥無幾,哪裡有機會生出孩子來?」
我看向一旁的陪嫁侍女綠玉和管家嬤嬤嚴媽媽。
「傳出去,就說黎家不滿公主犯七出之罪,要休妻。」
綠玉和嚴媽媽對視一眼。
她二人因為這三年「我」的犯蠢勸誡過無數次,早就不抱希望了。
沒想到入宮一趟我居然大變樣,當即喜上眉梢,立時便動作起來。
正要出院子,卻被婆母手下的小廝和嬤嬤攔住了。
婆母臉色奇差,瘦巴巴的手SS拽著我。
「媳婦,你還有沒有點女人樣?不知道家醜不能外傳嗎?嫁了人,就要和娘家少接觸,這個道理你不知道?」
我幹脆順著她的力道痛呼一聲,跌坐在地,然後再看綠玉和嚴媽媽。
「去傳,黎家人打傷了公主,硬要休妻,掛外室子到公主名下,還攔著公主親信四品女官不讓她們報信,想要軟禁公主!」
婆母被這一大串罪名砸得頭昏眼花,嚇得趕緊松開我的手。
綠玉機靈地抓著機會一路飛奔入宮。
陛下與我裡應外合,下一瞬,一道聖旨就把黎家老小全部傳入宮中面聖。
那孤魂野鬼這三年裡孝順乖巧,實在是太好拿捏了。
以至於,一步步喂大了黎家的胃口。
這蠢貨是任打任罵的好脾氣,我可不是!
還沒見到皇帝,他們就被宮人以冒犯公主之名打了三十大棍。
黎家人終於嚇破了膽。
「黎氏,你好大的膽子!公主金枝玉葉,下嫁你們黎家,遣散府內面首,又抬黎溫一路升官,已經給夠你們顏面了,你是怎麼報答她,報答朕的?」
皇帝一聲怒喝,滿殿宮人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
偏偏婆母越慌越亂,蠢態百出。
「陛下明鑑!公主三年無所出已經很不應該,又一直不松口讓我兒納妾,害黎家骨血流落在外。再說,我不過輕輕拉她一把,她就顛倒黑白鬧到您這兒,實在是太不體面!」
看著皇帝怒極反笑的臉,她反而以為自己說對了,膽子更大起來。
「要臣婦說啊,女人家就要相夫教子,別——」
「你的意思是公主對你不起,我們皇家對你們不起了?」
皇帝打斷她,笑眯眯地說。
「那這樣,那外室子也不必入皇姐玉蝶了,直接到朕名下,以後繼承朕的江山大業,好不好?」
滿殿S一樣的寂靜。
唯我笑出聲來。
婆母這下才反應過來,我才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她幹笑了兩聲,爬到我腿邊。
「媳婦,不,公主,老身錯了。你、你快幫我和陛下求求情吧!」
「S了吧。」
2
我這句話一出,婆母嚇得趴臥在地。
她這時候倒是難得機靈了,回憶起成婚這三年來,一開始的謹小慎微到後面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百般刁難,臉色更難看了。
黎溫的妹妹,我的小姑子黎月卻還嘴硬,惡狠狠看我。
「嫂嫂,你若S了婆母,便是惡婦,哥哥從相山回來也會為母親報仇——」
「啪!」黎月的話被一臉慘白的公爹一耳光打斷了。
成婚三年,婆母隻敢弄些不疼不痒的小磨難。
因為公爹很清楚,他們一家的富貴全系在我這個長盛不衰的長公主身上。
可以試探,但不能過火。
皇權至高無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要報仇?
怎麼?你要向你的主人,向你的君王復仇嗎?
真要這麼算,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了。
何況他看得清楚明白,我這位長公主是實打實的從龍之臣。
是一手扶著幼弟登基,替他回旋於世家勳貴間仍遊刃有餘的人物。
即便登基後我自汙聲名,也不過是為了混淆視線。
他會猜,也許這三年我裝出對黎溫情意深重的樣子,正是為了借黎家打S江家一脈為首的老牌將領氣焰!
可惜黎家得隴望蜀。
從我的角度來說,這個棋子不好用,那就換一個。
而現在,我對上公爹憂慮卻恍然大悟的雙眼,粲然一笑。
我已經找到了發難的由頭了。
「聽起來,本宮是親手扶起了一個噬主的白眼狼啊?寵妾滅妻,混淆皇家血脈,背主寡恩,不敬君上,果真是個不忠不義、無君無情之輩!」
這話一出,滿堂皆靜。
我這個大長公主金口玉言,斷定黎溫是個背信棄義之人,他這輩子的前程已經到頭了。
加上得罪了皇家,整支黎家主脈也就此斷送了。
公爹臉色灰敗,猛地吐了一口血,昏迷過去。
婆母驚惶地搖著公爹的肩膀,卻被兩側的大力嬤嬤架起,一步步重新拖回庭外,要生生打S了。
她終於慌了起來。
終於意識到我並不是她手底下任她搓磨,抄女戒女訓抄到手抖,還得給她按摩念經的軟面饅頭了。
她終於驚恐畏懼地高高仰視著我,驚懼到極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黎月也終於嘗到了窮人乍富、口無遮攔的後果。
昔日她隨公爹入住公主府,那孤魂野鬼心善,念她年紀輕、念她沒見過世面,為她請了最好的女先生。
幾乎是按宮中公主的份例為她籌備日常吃穿用度,帶她去世家小姐的宴會混臉熟,教她為人處事。
黎月卻仗著寵愛越發跋扈囂張,花錢如流水,還對她出言不遜。
甚至好幾次拿著她給的東西,轉手給那外室。
「好嫂子,在我心裡,我隻認你這一個嫂嫂,名分有什麼要緊的?她一個公主,還不是被我娘欺負得團團轉。」
「再說了,我討好她,也隻是因為想借她的權勢尋個好姻緣罷了。」
「等以後侄子掛到她名下,咱們就花她的、吃她的,待她兩腿一蹬,誰還真替她燒香拜佛不成?」
彼時那孤魂野鬼氣得不行,借口外室偷拿了宮中御賜之物,要告到大理寺去。
黎月哭哭啼啼了一陣,黎溫又哄了幾天,就這麼被糊弄過去了。
全然不顧她還擔著個大長公主的名號,裡裡外外不知道多少人家看著。
她既代表了皇家臉面,也是給後來的公主、郡主做表率。
這樣一個極近榮寵的公主都這麼好欺負,那是不是以後嫁到公侯世家的皇家女兒也一樣能欺負?
黎月呆了片刻,還是不敢相信昨日之前還對她百依百順的人,今天搖身一變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君上。
明明已經同吃同住了三年,她已經被我拉下來,不再是枝頭鳳啊?
一杖,又一杖,似乎全敲打在黎月耳邊。
母親痛苦的慘叫和族人們恐懼的求饒聲都在提醒她,這全是她引發的禍事。
她哭個不住,磕破了頭。
可惜,這一次沒人慣著了。
外頭,黎家人去樓空。
婆母院中昔日助紂為虐幫著欺負我,或是冷眼旁觀的下人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打S了。
有點兒親戚關系的,全都抄家流放,倒是小小地充實了一筆國庫。
我正與皇帝並坐觀戲,就聽到小黃門上報,那骠騎將軍奏請面聖。
打了一個,牽扯出七八個來,真是麻煩。
3
黎溫得勝還朝,本想借此與陛下邀功,趁機把他的心尖尖抬做平妻或是貴妾,再把兒子掛在長公主膝下。
可沒等動作,就聽到長公主入宮告狀,黎家滿門被帶入宮裡的消息。
原本,他是不以為意的。
這位公主素來對他情根深種,軟性好哄,就連新婚隱瞞她有個外室也不在意。
雖說母親鄉野出身對她稍有苛待,萬幸公主寬容大度,婆媳間相處得還算和睦。
無非是幾次嫉妒心起,鬧著進宮要皇帝講理罷了。
若不是黎溫看見院裡那一地血跡,心中也不會警鈴大作。
他是在戰場上廝S下來的,這濃鬱得散不開的血氣,怎麼可能是S了一兩個人那麼簡單?
沒被帶進宮的黎家奴僕都被錦衣衛圈禁在院裡,公主府的家僕一個不剩。
此情此景,隱隱有幾分抄家的意思!
黎溫再沒心思同心愛的青梅表妹你儂我儂,甲胃都來不及脫,就急匆匆進宮面聖。
還未見到陛下,就先因持兵入宮大不敬,被廷杖了三十下。
那一旁受刑的老婦蓬頭垢面,血汙遍身,進氣多出氣少,和一灘會動的爛肉沒什麼區別,看得黎溫眉頭緊皺。
他自認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受得住棍子,三十下,一聲都不吭。
打完了,他跌跌撞撞地跪在御前,同我與皇帝行禮問安,神色惘然。
「不知臣家中犯了何錯,引得陛下龍顏大怒?」
我在一旁笑吟吟地。
「黎將軍,你母親之所以吊著一口氣,就是為了同你道別。你倒是狠心,一眼不看,叫她含恨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