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個點來,用意可想而知。
「陛下今日是要我伺候嗎?」
他嗯一聲,脖子有些紅,大約是吃了酒來的。
在東宮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也大多是因他醉了酒,有時嘴裡還念著舒碗的名字。
我施施然起身,開始給他更衣。
他有些僵硬,「你願意?」
「我願不願意重要嗎?總歸不好讓陛下忍著,以往陛下也沒問過這話。」
「若可以的話,麻煩陛下快些,避子湯我已讓人備下了,涼了會苦。」
李今宴原本還忐忑的眸子裡化出了些難堪和惱怒,他一把推開我還在解腰帶的手,
「倒也不必如此作踐朕!」
「陛下沒興致的話那我便歇了,陛下自便吧。」
我起身躺上了床,毫不在意還坐在凳子上生悶氣的李今宴,一閉眼就睡得黑甜,他幾時離開的我都不知。
隔日剛起身,宮人急匆匆進殿報我,
「娘娘不好了,公主殿下在宣政殿跟陛下吵起來了!」
我跟著下人趕過去,還未到門口,就聽到昭兒的聲音。
「父皇,求你與母後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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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碗碟破碎的聲音,我頓感不妙,加快腳步,果不其然剛到門口,就看到李今宴要動手。
「陛下!」
我疾呼一聲擋到昭兒身前,「怎麼,陛下是想追憶往昔嗎?」
李今宴見到是我怔愣了半晌,終是放下了手坐回了椅子上。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陛下過獎了。」
他被我噎得臉紅脖子粗,復而開始數落昭兒,
「你身為長公主,竟然要帝後和離,你何其荒唐!」
「你當初以絕食相逼要朕尋她,如今給朕來這出,你真當朕不敢廢了你嗎!」
昭兒掙脫開我,而後抽出頭上的發簪對準了脖子。
「昭兒!」我驚呼,下意識便想奪過她手上的簪子。
昭兒喊我別過來,伏地朝李今宴行了大禮。
「父皇,我先為人子,再才是公主。」
「我反悔了,您放了她吧,左右您也不喜她,您可以再娶一個自己喜歡的。」
「若您不答應,我就S在這裡!」
李今宴氣得頭上青筋冒起,
「你是長本事了!」
「有本事你就S,朕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我趁昭兒不注意示意侍衛上前按住了她奪下了簪子,轉頭就破口大罵。
「李今宴!你是不是瘋了,她才五歲!」
他頹敗地坐到了臺階上,整個人似力竭一般抬手指了指我,
「都退下吧,把公主也帶下去,皇後留下。」
「你們倆真是朕的冤家吶。」
李今宴扶著額,很是頭疼的樣子。
「陛下,你知我為何要和離嗎?」
「說是為了方正和阿圓,現在想想倒也隻是個由頭。」
「十六歲前,我是被打造得精美無比的世家女,是父族的工具;十六歲嫁給你,我是必須賢良淑德的太子妃,是你登基的籌碼,我好像從未為自己活過。」
「打理東宮,養育昭兒是我被設定好的人生主線,那時我也自洽,因我從未脫離過軌道。」
「在外流落的這一年,我不用在意任何人,我好像可以幹任何想幹的事情。」
「心情好就同阿圓玩,心情差就能喝醉睡到日上三竿,我那時想,原來我也可以這樣。」
「就好像高飛過的鳥兒如何能甘願回牢籠呢?陛下。」
「不過我也懂,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也不能由著昭兒再如此行事。」
「我隻求陛下一件事,我S以後不入皇陵。」
李今宴沉默良久才斟酌著道,
「可,可昭兒說你是心悅我的?」
我被他這沒來由的一句問到,好半天才答他,
「或許吧?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起身,竟有些踉跄,邊走邊吩咐一旁的宮人,
「賜鸩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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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二年,皇後染怪疾薨逝,長公主昭長跪靈前哭了三日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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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咱家就送您到這裡了,願娘娘福壽安康,一世順遂。」
李今宴的心腹送我出了京,他說帝後和離太過駭人聽聞,你還是S一S吧。
臨別前昭兒沒哭還很高興得跟我邀功,
「娘,我是不是懂得都懂比那誰厲害的多?」
「你放心去吧,我會去看你的。」
馬車駛離皇宮時,我偷偷透過翩飛的簾幕看她,剛剛還對著我笑的人轉瞬紅了眼眶,而後決絕地轉身去了我的靈堂。
敲了敲阿圓家的門,門口一片缟素,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穿著喪服的阿圓兩眼腫的跟核桃一樣,看到我之後還揉了兩下,
「爹沒騙我,頭七真的會還魂。」
我點一下她的額頭,「幾天沒打皮痒了是不是?盼著我S啊?」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摸了摸由貼了貼她的臉,小臉一垮開始嚎,
「熱的!熱的!是活的啊!嗚嗚嗚嗚。」
我蹲下來捏她的鼻子,「別嚎了,鬼都要被你嚎S了。」
她一聽S字又不行了,本來收住的淚又飆出來,抱住我的脖子不松手,
「我不管,是人是鬼你都不要S。」
我抱著她起身,她輕了許多,定是又淘氣不好好吃飯。
一抬眼,方正從屋裡走出來,腰間還纏著白布,
「是誰啊?」
甫一看我,他呆愣良久,然後轉身又進了屋。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好抱著孩子進去,坐到了他旁邊,
「你怎的如此反應?」
他抹一把眼睛,又站起來左左右右走了兩回,才道,
「我緩一緩。」
這一緩就緩了兩日,因我的身份,我在村裡不能久留,於是方正便想帶著阿圓與我離開了村子往別處去。
阿圓很不舍,扒著他爹問,
「不走不行嗎?」
「過兩年再回來。」
「有什麼區別嗎?」
方正答不上來,我親親阿圓的小臉,
「可能會有一個娘喔。」
—完—
番外·李今宴
登基的暴亂平息後,下人來報,「太子妃失蹤了。」
審了抓到的叛軍幾日,才知她被追得跳了河。
一向與我說不了幾句話的昭兒哭著求我,
「父皇,你一定要尋到母後。」
她與她母親長得很像,但性子卻隨了姜頌,沉穩得很,在我面前如此形狀還是頭一次。
不需她求,我也是要尋的。
畢竟她是皇後。
派出去了無數精銳,告示貼遍了大大小小的城池,還是未尋到她。
言官進言「國不可一日無後」,要我重新封後。
我發了怒,登基以來第一次發落了官員。
昭兒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前朝的事,放出話來,一日尋不到她母後,她便絕食一日。
這樣一鬧,前朝才消停下來。
可下人來報,昭兒是真的在絕食。
我到皇後殿時,她已餓得站都站不穩,
「不要胡鬧!」
她執拗地扒著喂飯的手要我的承諾,
「父皇,她定還活著,你答應我一定要尋到她。」
眼淚骨碌碌地往下淌,沁湿了我的袖子, 「我還未給她道歉。」
我應了。
我自是要應的。
我是為了昭兒。
尋了年餘都未尋到,昭兒每每提到她都要哭, 說快忘記她長什麼模樣了。
我想了想,我還記得許多。
大婚那日的端坐在嫁床上的她,抱著昭兒困得睜不開眼睛的她,以為我睡著指著我讓昭兒喊「爹」的她, 冷淡著臉說「恭送殿下」的她。
我好像還記得分明。
阿婉走了不過一年我便再娶,那些對阿婉的歉疚和無奈化作了我對她的冷淡和無視。
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的那日,是阿婉的生辰。
我很羞愧,羞愧於負了阿婉, 羞愧於心裡有了別人。
尋到她那日, 昭兒拉著我漏夜離了宮,
「父皇,您雖不喜她, 但看在她喜歡你又養育我的份上,也跟她道個歉吧。」
「你怎知她心悅朕?」
「小時母後哄我睡覺, 給我講過她少時遇見你的事,那眼神分明就是喜歡你。」
我勾起嘴角,摸了摸她的頭,心裡暗暗慶幸。
可峰回路轉, 她要與我和離。
我告訴她我已放下了阿婉,她說她有了放不下的人。
回宮以後, 她執意不想為後, 見天的瞎胡鬧。
我以為她是膈應那個位置, 便也依了她, 暫且按下了立她為後的詔書。
我打聽了許久,才知她喜食魚蝦。
夏日裡魚蝦並不好保存,跑S了好幾匹馬終是讓她吃上了。
我給她剝蝦,她卻當著我的面作嘔。
也不知道她是惡心我還是惡心蝦。
哪怕對阿婉我也從未如此討好過,可她還是要和離。
她跪在地上求我,我才知, 她是真的不願留在我身邊。
白日裡忙的很, 夜裡我去尋她,本隻是想見見她, 她卻開始做侍寢的準備。
我有些欣喜, 問她是不是真的願意。
她幾句話就按滅了我剛升騰起的一點希望。
原來如今的我與她而言隻是皇帝, 還是會強迫她的那種。
隔日昭兒竟以S相逼,讓我與她和離。
她說她從未為自己活過, 她說她可以為了昭兒留下來。
但她說, 她S後也不想入皇陵。
她說,「高飛過的鳥兒如何能甘願回牢籠呢?陛下」
我到底還是晚了。
但我還是想要一個答案,
「可, 可昭兒說你是心悅我的?」
她說「或許。」
我想這是不是本該是一個肯定的答案。
*
我放了她,與昭兒立在宮牆上送她,
「你會後悔嗎?」
昭兒眼圈通紅,但是卻未掉淚,聽了我的話白我一眼,
「是父皇在後悔吧!」
說罷轉身走了, 丟下一句邀約,
「父皇隨兒臣一起去哭一哭吧。」
我嗤笑一聲,看著她的馬車消失在視線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