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萍在我去泰國前對這件事還是抱著不容忍出軌的態度。

怎麼現在突然這麼賣力地為唐銘說好話。

要不是她是我的好朋友，自己又有事業。

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被唐銘花錢收買了。

這一次我沒有再聽從她的意見安排。

隻說自己要回家好好想想。

到了家裡，卻看到母親坐在燈下，滿臉擔心地看著我。

未免她不知實情反而心裡更亂。

我隻好告訴她整個事情的經過。

母親語重心長地告訴我。

「人心會變，最難評測。」

「與其相信別人的話，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覺。」

「媽媽隻是覺得，如果他真的愛你，不會讓你去承受這些網絡上的責罵和暴力。」

我深以為然。

他如今這樣求我重歸於好，到底是因為愛我？

還是因為怕我發聲，影響他的事業？

17

我考慮再三還是在網上發表了一篇聲明。

闡述了我和唐銘的關系，並貼上了我們唯一的合影。

至於為什麼打他，我沒有詳細解釋。

隻說是情侶間的爭執，私人原因。

但這聲明來得太遲，早就錯過了最佳的展示時間。

網上果然沒有人相信我。

唐銘的學生刷帖說從沒見過我。

他的同事說見過一個女朋友，但並不是我。

大家都說我已經瘋了，居然還 P 了和當事人的合影。

又說我是看唐銘長得帥，得了妄想症。

我沒有別的證據。

隻能把自己寫過的日記拍下來發在網上。

選了幾篇我和唐銘相戀的關鍵時間。

記錄了我對他的點滴深情。

我們第一次在仲夏夜的一場活動中相遇。

第一次定情，吃著冰激凌看午夜場的電影。

第一次在夏日洱海旅遊。

第一次共同生活，對未來有了期待。

.......

說來巧合，我們的太多第一次都發生在夏天。

包括我在酒店撞破他，當街和他翻臉。

剛相戀時總以為可以天長地久。

但，這應當是我們的最後一個夏天了。

18

把自己的感情示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一段變得腐壞的感情。

相當於把自己扒光了，公眾處刑。

拍照的時候我一點點看自己的心理歷程。

從崇拜，到愛，到相依相守。

看我的付出與期待。

直到不堪的現在。

我看到自己從心動到心碎的過程。

感覺卻隻有麻木。

突然驚覺，我和唐銘到現在都沒有正式說過一聲分手。

我在網上多發了一篇分手聲明。

「為愛錯付，為愛頭破血流。從此我與唐銘先生再無關系，希望從此人生不再有交集。」

他們相信我也好，當笑話也罷。

我做了能做的事情，為這場鬧劇添油加彩。

唐銘看了網上的消息，不斷地給我打電話。

半夜三更站在我公寓門口，一宿一宿地守著。

他卻不敢在白天來找我，生怕被人拍下我們之間的牽扯。

隔著門他不斷地低聲哀求。

「婷婷，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解釋。」

這句話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現在我隻覺得好笑。

特別荒謬，特別荒誕的那種好笑。

19

顧萍約了我見面。

將近三十年的朋友，沒想到我從沒看透過她。

顧萍理理頭發，淡然地說：「唐銘現在正在關鍵期，你何必折磨他。」

我瞬間氣血衝上腦海：「你是以什麼立場對我說這樣的話？」

她瞄我一眼：「其實你們不合適，你自己不覺得嗎？」

「這就是你背刺我的理由嗎？」

我後來突然反應過來，夏日街頭自己暴怒的原因。

不僅因為唐銘出軌，也不是他追停我的車撞得我心口稀碎。

而是走近他看見頸側吻痕的時候，我聞到了淡淡的甜香味。

隻不過我那時沒聯想到顧萍的香水。

隻是心裡下意識產生了被雙倍背叛的憤怒。

顧萍嘴角翹了翹：「你是個隨性散漫的人。但唐銘需要一個穩定的、會為他安排好一切的妻子。我和他在一起，能成就彼此。你卻會被他束縛，也會影響他的未來。」

「你要是喜歡他可以和我公平競爭啊。為什麼要欺騙我？我把你當親姐姐！」

顧萍對我的憤怒和痛苦不屑一顧。

她說我白長了歲數。

長著一顆戀愛腦，像孩子一樣天真。

還說自己原本是想趁這個機會在唐銘身邊支持他，促進彼此的感情。

才把我支去泰國，讓我和唐銘暫時中斷聯系。

但沒想到網上會發酵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她希望我能隱忍下這件事，不要因此誤了唐銘的前程。

反正我沒有正式的工作，沒什麼名譽可以被損。

就當是為了我自己的以後，也應該就此息事寧人。

最後她理所當然地安排我們的未來。

「我需要一個物理學教授丈夫，他需要一個醫生妻子。」

「如果你想，我不介意你們繼續相愛，反正你不在乎那一張結婚證。」

「我會一如既往地照顧你，隻是多了一個唐銘。」

我忍不住也打了她一個巴掌。

這一次，我真希望有人在旁邊拍下來。

她摸摸自己的臉，自傲地抬起下颌。

「婷婷，這世上想要往上走就要合理利用資源。」

「你甘願隨波逐流，但不能阻擋別人激流勇進。」

「想要呆在社會上層做一個人上人，就要學會把別人踩在腳下。」

「理性點，不要總是憑著意氣做事，半點不用腦子。」

我或許是有些天真愚蠢。

竟然從沒認清過身邊的人。

顧萍的背叛比唐銘的出軌還令我難受。

他們的理性難道就是算計那些對他們不設防的人嗎？

我一下子失去了身邊兩個最愛最信任的人。

20

回到家，看到唐銘又坐在門口。

他看上去很憔悴，很疲憊。

拉住我的手緊緊握在掌中，像是生怕我逃離。

「我知道你去見了顧萍，但我和顧萍，是騙我媽的。」

他的解釋卻比他們真是情侶還要荒謬。

讓我不得不對這兩個理性的人刮目相看。

他自小生活在他媽媽安排好一切的環境中，沿著他媽安排好的路走。

從不曾忤逆過。

他媽媽不喜歡我的家庭背景和職業。

所以唐銘就假稱已經和我分手。

可他媽近年來又不斷給他安排相親。

所以他隻好又撒謊說自己已經有了交往中的對象。

在一次聊天中，顧萍猜到了他的煩惱，主動提出假裝他的女友。

顧萍是主治醫生，父母都是公務員。

唐銘的媽媽非常滿意。

剛開始兩人隻是在他母親面前假裝情侶。

後來，唐銘把她帶到了工作宴會上。

「婷婷，你知道，那種宴會你不喜歡，也融入不進去。」

「但顧萍知道和大家聊什麼。」

「況且，我以後的學術發展，也需要上層看到我有一個穩定的賢內助。」

唐銘坦然地解釋著，好像這是一件極其合理，甚至為我著想的事情。

「所以，那天在酒店看見的是顧萍？」

他這才面帶羞愧地點了點頭。

難怪一聽到我的名字就飛快地躲入衛生間。

「可婷婷，我們真沒什麼，她就是陪我一起參加了個宴會。」

「那你們在一個屋一張床上睡了一晚？」

「我們都喝多斷片了。她是你姐妹，你還不相信她嗎？」

我現在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人。

因為你們先前後夾擊地各捅了我一刀。

如果說，你和顧萍假裝情侶，是因為你看不起我，覺得帶著她有面子。

那她又圖什麼呢？

是深藏功與名，隻為了讓我幸福嗎？

唐銘的解釋隻讓我越發厭惡他。

他假意愛我，卻在心裡看不起我。

面對壓力和損失第一時間選擇的是犧牲我。

事到如今，隻會用謊言去掩蓋謊言。

然後，還好意思說要我相信他，繼續愛他。

憑什麼？

21

我將這件事前因後果整理出來，梳理了我們三人的關系, 發在了網上。

不是想要為自己證明什麼。

隻是我覺得大家有權利去知道真相。

而不是隨意地被那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帶著跑。

發完後我就關了手機，不想再為這件事多花一分心思。

隋棠卻找到我, 問我願不願意和她一起去巴黎準備畫展。

「網上再熱鬧，也不影響你現實中的生活。隻要你走出這個環境隨時可以重新開始。」

我一開始不想再給她增加負擔。

她卻說自己是真的需要人幫忙。

我要是沒有藝術才能, 她也不會找我。

她在那邊新開了一個店，打算出售一些國內新興藝術家的作品。

我的畫也在這一批打算帶到國外出售的作品中。

所以過去幫忙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個提議令我心動。

是該把注意力投注在事業上了。

這些年為感情我已經荒廢掉太多時間和機會。

現實向我證明，以愛的名義付出，隻是天真的愚蠢。

準備開始申請籤證的時候，唐銘給我發了信息。

他說希望再見一面, 把所有事情說清楚。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我沒有回他。

他卻天天堵在畫廊門口，不肯離開。

這又掀起了自媒體的跟拍熱潮。

大家都想看看這件奇葩的事還會發生什麼情況。

迫於對畫廊的影響, 我隻好答應和他見面。

22

「我看了你後來的文章，才意識到自己為了學術研究放棄了什麼。」

他看著很沮喪, 低著頭真心懺悔的樣子。

「可你不是為了學術，你是為了自己在學術界的地位。」

「比你出軌更惡心的是，你一面說愛我，一面看不起我。」

他連連搖頭, 慌亂無措地反駁。

「我從小生活在被定好的盒子裡。你的出現打開了不一樣的世界。」

「是你讓我的人生有了顏色，不再是單一枯燥的牢籠。」

「我怎麼會看不起你，我是真的愛你！」

「愛到願意為了你撒很多的謊, 演很多戲。」

「我隻是不知道要怎麼在生活中平衡這一切。」

「我隻是不想破壞自己的人生軌道，又不想失去你！」

此刻他沒有一點理性從容的樣子。

整個人癲狂茫然，猶如喪家之犬。

我不知還能和他說什麼。

他的世界太復雜, 太多思考和取舍。

也許我們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短暫相交的愉悅並不能讓我們理解彼此。

我拿出他留給我的戒指，遞了過去。

「原本打算寄給你的，現在你拿走吧。」

「婷婷，我願意在網上說明一切, 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這一次，我一定會勇敢站出來維護你。我也會為你去對抗我家人。」

「你再相信我一次, 可以嗎？」

我舉起戒指用力向遠處拋去。

它在半空中閃爍了一下, 消失無蹤。

趁著唐銘衝過去找的時候, 我轉身離開。

哪有什麼永恆之星呢，不過是晚落的流星罷了。

23

唐銘還是在網上發了聲明, 承認了我說過的所有話。

他拍了戒指的照片, 向我承諾喊話。

說戒指可以尋回,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挽回我的愛。

但網友們可不買賬, 覺得他在戲耍大家。

利用文字遊戲在一開始隱藏真相。

我的日記和他後來的所作所為, 成了鮮明的對比。

盡管他一再強調自己沒有出軌。

這所有事都是顧萍在背後操作鬧出的誤會。

但帶假女友出席各種聚會的事卻是事實。

即使網上不知，但學術界給他打上了喜歡弄虛作假的標籤。

很多邀請他客座的大學都取消了合作。

負責的重點項目也安插進了新的主管。

對他操作的所有實驗數據進行核對監督。

他的視頻開始在網上瘋狂傳播。

但標題從「令人心動的教授」變成了「衣冠楚楚的禽獸」。

他從物理界的天之驕子變成了物理界的笑話。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這樣做。

也許他這一生被控制得太久，始終有一些叛逆的心思在騷動。

我曾是他逃出自己的世界的一個可能的缺口。

而顧萍和他媽媽卻讓他看到了自己終將被掌控的一生。

於是，他寧可毀掉一切也要掙扎出來。

至於對我的愛？

我更相信他愛的隻是自己。

愛自己的面子，愛自己的虛榮, 愛自己故作深情的樣子。

顧萍倒是被我們的兩方發言帶上了風口浪尖。

她被稱為在別人的愛裡撈油水的人。

網友挖掘出她和醫院副院長有曖昧的過往。

還查出她曾經收受賄賂被副院長瞞下。

兩個人還曾一起出國度假。

她這個主任醫生的職位, 也是副院長力保的。

擠掉了一個更有資格的候選人。

醫院開除了她和副院長，並調查舊事予以起訴。

一時網上展開了對她的討伐。

防風防火防閨蜜的話題又成為熱點。

顧萍說的沒錯。

總會有更荒唐的事，更奇葩的人掀起熱潮，掩蓋掉那些無趣的舊聞。

說來也是有趣的。

若不是無意被傳上網的街頭視頻越鬧越大。

我可能永遠不會發現事情的所有真相。

隻要做了惡事, 終會暴露在陽光之下。

我在秋天開始的時候拿到了籤證。

帶著畫筆踏上了異國的路。

未來也許不可預測，人心總是善變。

但還是要堅持本心執筆，才能畫出獨屬自己的絢麗風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