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驸馬成婚三年,我們柔情蜜意,他待我極好。


 


京城裡人人都說,裴驸馬寵妻無度,嫁人當嫁裴修遠。


 


可我卻在他的書房中發現了他和表妹的書信。


 


內容不堪入目,三年內從未間斷。


 


為此我動了胎氣小產


 


婢女派人去請驸馬。


 


他卻說:「臣的表妹剛入京,她從未見過京城雪景,恕修遠無法脫身。」


 


1


 


「殿下,驸馬說他回不來……」


 


我痛苦地蜷臥在床上,手指用力地揪著身下浸血的褥子,疼痛讓我已有些神智不清。


 


侍女秋墨哭聲對著焦頭爛額的侍衛喊。


 


「怎麼可能!你莫在這胡扯,長公主平時磕了碰了一小塊,驸馬爺都心疼得不行,他怎會因這點小事不回來……」


 


我的大腦昏昏沉沉,我聽著吵鬧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完全消失。


 


可笑,裴修遠怎麼會來呢。


 


我與裴修遠成Ṫū₍婚三年,大家都說他愛極了我。


 


我也一直這麼認為。


 


可是就在幾天前,我在他的書房中看到了他與沈依依三年的書信往來。


 


篇篇有情意,句句訴真情。


 


我便知道,他於我,從來都是虛以委蛇。


 


我想起剛懷孕時,因為身體不適時常吐得天翻地覆,我撒嬌讓裴修遠在家陪我兩天。


 


他卻厲聲道:「昭陽,不可如此嬌氣。我貴為朝廷命官,怎能因如此小事告假。」


 


可沈依依隻一句從未見過京城這樣的雪景。


 


裴修遠便告假三日帶她去京郊看雪。


 


2


 


幾天前,裴修遠說他的遠房表妹要上京。


 


沈依依一介孤女,雙親已過世,又被退婚,隻能遠走他鄉投靠裴修遠。


 


我可憐她身世清苦,給她安排了公主府內僅次於主院的聽雨軒。


 


聽雨軒院落雖不大,但其景色甚好。


 


可沈依依卻隻是斜睨了我一眼。


 


「我知道表嫂嫌棄我這種鄉下人,但也不必給我安排這種地方編排我吧?」


 


我一愣,全然不懂她為何生氣。


 


聽雨軒是當初母妃在我開府時特地賜名的。


 


晚上裴修遠放衙回來,我才說到這件事,他就立刻皺眉道:


 


「聽雨軒?不可,依依從小最討厭的便是下雨天。」


 


說完他急忙帶著沈依依去了裴府住,完全不顧當時我的臉色有多不好。


 


之後更是接連幾天都沒回府。


 


這幾天我本就孕吐不止,又因為沈依依的事鬱悶得更加吃不下飯,因此人看著都瘦了一大圈。


 


府裡的丫頭嬤嬤們心疼得不行。


 


秋墨派人去裴府時,卻連裴修遠的人都見不到。


 


小廝不是說驸馬在陪沈小姐逛街,就是說他在陪沈小姐作畫。


 


最後是宋嬤嬤親自去裴府敲門,裴修遠才黑著臉回來。


 


畢竟宋嬤嬤是皇兄賜給我的,他不敢怠慢。


 


當晚,裴修遠冷冷地看著我:


 


「昭陽,公主府裡有這麼多人陪著你還不夠嗎?」


 


「依依她隻有我,她一個人待在諾大的裴府,她該有多害怕。」


 


第二天,裴修遠天不亮就回去了裴府,聽小廝說他還告假了三日。


 


自從沈依依來了之後,府中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帶了一絲憐憫。


 


我身為一國公主,何時受過別人這種眼神。


 


我借口想看書練字,躲去了書房,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卻不曾想葬送了我那還未出世孩兒的性命。


 


3


 


小產三日後。


 


裴修遠終於帶著沈依依回來了。


 


我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沒有一點力氣,隻能讓秋墨給我一勺一勺地喂藥。


 


沈依依從外走進來,眼角帶淚:


 


「昭陽姐姐,都怪我非要去看什麼雪,讓姐姐沒能保住孩子……」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裴修遠的聲音就搶先出來。


 


「依依,與你無關,是這個孩子和我們沒緣分。」


 


我看著他望向沈依依的眼神裡,是我從未體驗過的,那麼柔情似水。


 


宋嬤嬤聽著沈依依假惺惺的哭喊,雞皮疙瘩都要抖了一地,她上前抬手便往沈依依臉上揮去:


 


「你這鄉野村婦,不僅沒給長公主行禮,還敢直呼長公主封號?」


 


「長公主仁慈,老奴今天可要教教你的規矩。」


 


沈依依的臉龐瞬間扭曲,留下一道紅紅的手印。


 


裴修遠立刻護住沈依依,怒氣衝衝地指著宋嬤嬤:「你這刁奴,怎敢如此!」


 


「還有你昭陽,幾日不見,你越發的刁蠻任性了。」


 


「依依剛來京城,如何能懂這些,你何至於此?」


 


「昭陽,你失去了孩子我又何嘗不傷心,但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依依初來京城,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雪,我如何能棄她而去。」


 


我的整個心髒仿佛被酸楚浸透,呼吸時感到胸口的擴張有微微的扯痛。


 


難以想象這種厚顏無恥的話會從裴修遠的嘴裡說出來。


 


我緊咬著牙關,幾乎無法抑制喉間的哽咽,說:


 


「我剛失去我們第一個孩子,而你進門到現在連一個關心的眼神都沒給過我,出口就是指責我刁蠻任性。」


 


我一字一頓:「裴修遠,我才要問問你,你何至於此?」


 


我流著淚發瘋般地把她們都趕了出去。


 


沈依依臨走前,回頭看了我一眼,那腫脹的臉龐上,滿是得意挑釁之色。


 


而裴修遠小心翼翼地護著她走在漫天白雪中。


 


好像他們才是一對恩愛的璧人。


 


我無望地閉上眼,不知道曾經的少年郎為何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4


 


認識裴修遠時,是永安十三年,那年我十六歲。


 


他是聲名遠揚的新科狀元,傳聞才高八鬥貌比潘安。


 


他遊街那日,我讓秋墨早早在悠然閣訂好位置,打算一睹這狀元郎的風採。


 


長街盡頭,裴修遠頭戴高帽,身著御賜紅袍,腳踏一匹棗紅色的駿馬。


 


當他騎馬走到悠然閣樓下時,不知為何,突然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目光交匯的瞬間,我仿佛看見了璀璨的星辰,竟那樣將我吸引,我此生再無法忘記。


 


怎會有人生得這樣好,劍眉星目,五官極其俊俏,他嘴角揚起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回宮後,我失魂落魄的樣子,自然無法逃過母妃的法眼。


 


母妃幾番試探,便知道我今天偷偷跑出宮去,還把自己的一顆真心落在了宮外。


 


她用帕子捂著嘴笑道:「我們昭昭如今真的是長大了。」


 


那時的我沉浸在春風歡喜中,未曾察覺到她笑時眼角帶淚。


 


很快,父皇病逝,六子奪嫡,母妃迅速歸於東宮一黨,太子繼位後自願帶著六哥哥困守南疆,走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讓太子允諾將我賜婚給裴修遠。


 


她早就預料到了所有的一切。


 


唯獨放心不下的就是我。


 


可是她卻沒機會見到我成親的樣子,就匆匆上了南去的馬車。


 


5


 


我十七歲時,如願嫁給了裴修遠。


 


剛成婚的那兩年,裴修遠對我可謂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他知道我愛美,胭脂隻用香雪樓的。


 


香雪樓的老板脾氣古怪,新款胭脂隻在初一十五限量售賣,還需排隊才能買到,任你是皇親國戚還是達官貴族,通通一起排隊。


 


但哪怕香雪樓再難買,他也願意每次去排兩個時辰的隊,隻為了給我買一盒胭脂。


 


京中盛傳昭陽長公主愛花,他便偷偷在裴府種了滿滿一整個院子的梅花,隻為了冬天給我一個驚喜。


 


我以為我是這世間最為幸福之人。


 


但,看了那些書信,我才知道。


 


這一切都是裴修遠想讓我看到的。


 


裴修遠從小與沈依依青梅竹馬,自他進京高考後,他幾乎每三天就會給沈依依寫一次信。


 


沈依依會在下次回信時,把這些一起寄回。


 


而這些他們相愛的證據都被裴修遠好好地珍藏在書房內。


 


父皇給他賜婚時,他寫道:「昭陽公主得聖上寵愛,此番我定能平步青雲。」


 


我們大婚那一日,他寫道:「依依吾愛,少遊心中唯你一人爾。」


 


每逢初一十五,他寫道:「今日香雪樓胭脂甚美,堪配吾愛依依。」


 


更是在得知我和新皇因母妃之事產生嫌隙時,大放厥詞。


 


「昭陽長公主已失寵。依依,少遊終於能接你來京城了。」


 


我真傻,我曾以為的偏愛原來不過是她沈依依的附贈。


 


甚至成親三年,此刻我才知道,裴修遠還有表字:少遊。


 


6


 


想到這些,我胸口一陣血氣上湧,喉間腥甜,張嘴噴出一股鮮血。


 


秋墨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一時間被嚇懵了。


 


很快她又回過神來,拿出帕子擦拭我的嘴角,驚慌失措地朝外喊道:「快,快……快傳太醫。」


 


一刻鍾後,小廝來傳今日當值太醫皆被請走。


 


宋嬤嬤讓去請之前負責給我診胎的李太醫。


 


小廝回復:「奴才請過了,但太醫院說驸馬爺拿了公ṭů₍主令牌已經請走了李太醫。」


 


「在……裴府……」


 


我就知道……


 


宋嬤嬤曾經勸阻我,公主令牌這種權力滔天的物件還是貼身保管著好。


 


我原本想著夫妻本是一體,公主令牌放在裴修遠那兒又如何,可如今,卻成了他肆意妄為的利器。


 


我艱難地爬起來,眼底隻剩下了無盡的冷漠。


 


「宋嬤嬤,去把本宮的公主令牌連同李太醫一起帶回來!」


 


7


 


宋嬤嬤風馳電掣地帶著幾個侍衛一起趕去裴府,很快就帶回了公主令牌還有李太醫。


 


李太醫來過後,立刻擦著汗給我把脈開藥,喝完藥,待李太醫走後,宋嬤嬤便安撫著我先睡下。


 


醒來時是被裴修遠的聲音吵醒。


 


我睜眼望去,門外裴修遠似乎是想強闖進來,但被宋嬤嬤和侍衛攔住。


 


夏染扶著我坐起身,在我身後放置一個軟枕,我揮手屏退下人們,然後示意下人把裴修遠放進來。


 


「你倒是舒服得很,你知不知道昨晚依依咳了一整夜?」


 


他剛進來,就眉眼陰沉地望著我,語氣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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