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徹對上我的眼神,罕見地有些心虛。
「其實,是讓快遞小哥們一起幫忙擺的。」
主犯和幫兇,齊了。
顧徹這陰險小人!
我顫顫巍巍地指著他:「你、你!」
有話好好說。
實在不行,有話爛點說也行。
我隻是動動口,他怎麼就動手了呢。
這下好了,他失去了一個員工,而我獲得了過敏。
花香逐漸上頭,視線裡的景物開始旋轉。
想要口吐的芬芳被喉間愈發明顯的腫脹感堵住,從未感覺頭這麼重過。
喵了個咪的,你給老娘等著……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
落入一個滿是玫瑰花味的懷抱。
徹底失去意識前。
我:好想 yue,但 yue 不出來。
7
再次睜眼時,看到的是醫院潔白的天花板。
我向來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
好在過敏引發的鼻塞暫時麻痺了我的嗅覺。
也不算完全沒有好消息。
但壞消息是,我的喉嚨暫時罷工了。
更壞的消息來了。
罪魁禍首正坐在床邊,虛虛地握著我的一縷頭發。
神金。
我較勁似的偏頭拽了拽。
幾根頭發永遠地留在了他手裡。
頭皮:「戰損值上升 5。」
算了,愛咋咋地吧。
顧徹薄唇微張,似乎是想說什麼。
卻在我以為他要說話的時候,又合上了嘴。
如此反復數十次,我不耐煩了。
難道兩個人就湊不出一張會說話的嘴嗎!
但是我發不出聲音,隻好有氣無力地戳他的胳膊。
顧徹的眼中劃過一絲溫柔和擔憂:「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想說,但說不出口。
隻能翻了個超誇張的白眼表示譴責。
他有些欲言又止:「都腫成這樣了……額,就別拋媚眼了。」
我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憑借著過往的過敏經驗,這次的嚴重程度算是破紀錄了。
即使沒有鏡子。
我也能想象到自己肯定是腫成豬頭了。
剛才我就是頂著張豬頭衝顧徹擠眉弄眼的。
真是辛苦他了。
我麻了。
肉體麻了。
精神也麻了。
見我恢復了一點精神氣,顧徹開始磕磕絆絆地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花粉過敏。」
他的表情很真摯,不像是在說謊。
習慣了他平時高冷又狠毒的模樣。
這會兒突然正經起來,倒讓人不適應了。
我開始回憶之前的辦公室插花事件。
印象裡,那幾天確實沒怎麼看見顧扒皮的身影。
至於為什麼記得這麼牢。
是因為那幾天我提前完成了任務,總監批準我提早下班。
要是顧徹在,不加班就不錯了。
看樣子他確實對我花粉過敏的事情毫不知情。
不知者無罪……
個屁!
要是人人都以自己的無知作為推脫責任的借口,那還要警察幹什麼。
被他深邃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我艱難地擠出兩聲輕哼。
表示原諒他了。
不過一碼歸一碼,該賠的錢還是要賠的。
嘴說不出話沒關系,我還可以寫。
當看見視線裡腫成豬蹄的,嗯,我的手時。
沉默是金。
8
看了看依舊貌美的顧徹,又看了看自己的……
我頓時失去了一切生機。
算了,就這樣吧。
毀滅吧。
我嘗試用豬蹄子捂住臉,卻被顧徹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手腕。
「別碰,剛塗了藥。」
他用力很巧,同時避開了傷勢最嚴重的地方。
所以我沒有感覺到明顯的疼痛。
算他有點良心。
還沒等我順完這口氣,他的下一句話又差點沒讓我回過氣來。
顧徹鄭重其事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負責,什麼負責?
不用負責,給錢就行。
在職期間受到老板的迫害,這必須得算工傷。
不過給錢,應該也算是對員工負責的一種方法吧。
我猶豫了幾秒鍾,還是點了頭。
指了指一旁桌上的水,顧徹立馬把吸管送到我嘴邊。
沒等我嘴裡的水完全咽下去。
他再次開口:
「那就這麼說定了,等過幾天你出院,再補給你一個完美的告白。」
什麼!?
由於嘴唇腫得有點厲害,我嘴裡的水想噴也噴不出來。
隻能被迫艱難地咽下,伴隨而來的是細密的咳嗽聲。
我發誓,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把他滋醒。
不是怎麼就說定了,誰和他說定了!
不是談錢嗎?
談什麼告白啊!
顧徹愣了一瞬,隨即略帶僵硬地幫我拍背順氣。
「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你也別太激動了,身體要緊。」
受極度的情緒波動影響下,我能發出聲音了。
我:「嗚嗚!」
(我呸!)
「我在。」
他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撫摸著我的背。
平時高冷的語氣在此刻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溫柔。
我倔強地再次出聲:「嗚嗚嗚!嗚嗚!」
(是汙蔑!汙蔑!)
顧徹有些不自然:「知道你愛我,不必強調了。」
說完貼心地把後背的枕頭墊高,方便我躺著。
而我卸力癱在病床上,雙目無神。
看著還在,實際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9
次日是周六,同事們紛紛前來看望。
在病房裡環顧一周,沒看見顧徹的身影。
走了也好,我才不想看見他。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病房很快熱鬧起來。
與我工位相鄰的陳瑤:「寧寧,你可真是把我們嚇壞了。」
「BOSS 一大早就來了,說要給你個驚喜,還捂得嚴嚴實實。」
「早知道是送花,我們肯定會攔住的。」
確實,連我自己都被嚇壞了。
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但也不能怪他們,誰能想到顧徹來這一出。
另一位同事關切道:「你的喉嚨怎麼樣了,還是說不了話嗎?」
我悲傷地點點頭。
好吧,我裝的。
經過一夜的藥物注射治療,全身的腫脹症狀已經顯著減輕了。
流利地懟人還不行,但簡單地對話還是可以的。
這群人平時就愛聊八卦。
要是我開了這個口,今天就別想休息了。
至於節省下來的力氣,我可以用來罵顧徹。
見狀,大家紛紛遺憾地搖頭。
「唉,本來還想問你和 BOSS 之間是什麼情況。」
「好好修養,注意身體。」
「能說話了記得第一時間聯系我,我有好多想問的。」
我突然慶幸自己選擇了裝啞。
這群猹果然全都是來吃瓜的。
我合上眼皮,眼不見為淨。
陳瑤疑惑:「跟昨天相比,消腫了不少,可是這臉色怎麼看起來更難看了?」
消腫是因為接受了治療。
而臉色難看。
是因為接受了顧徹的精神攻擊。
上一秒還在互懟的老板和員工。
下一秒老板就深情告白了。
回想起顧徹奇奇怪怪的眼神,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門口傳來一聲清晰的咳嗽。
失蹤兩個小時零五分十秒的人出現了。
顧徹斜倚在門框上,手裡拎著一個保溫飯盒。
「這麼闲,都想加班了?」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病房裡的人。
最後落到我身上。
不是吧,我都成這樣了還要加班。
我:「不瞞你說,我身不殘的時候,志就不堅。」
顧徹黑著臉沒說話。
見局勢不妙,原本還想插科打诨幾句的眾人紛紛腳底抹油溜了。
等到再沒有第三人。
顧徹快步走到床邊,將手中的飯盒輕輕放在床頭櫃上。
「如果他們打擾到你,告訴我。」
他將粥盛了一碗,吹涼後把勺子送到我嘴邊。
「快吃吧。」
我咬緊牙關,把頭扭到一邊。
顧徹的嘴角不經意間微微抿起,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沒有胃口嗎?是身體哪裡還難受嗎?」
我:「本來有的,看到你的粥之後就沒有了。」
碗裡的糊狀物散發著詭異的氣味,顏色像是焦了。
但更像是下了毒。
我捏著鼻子:「哪家店賣的,建議避雷。」
顧徹低頭嘀咕,聲音微不可聞:
「不應該啊,明明是按照我媽給的步驟做的。」
最後喜提醫院餐兩份。
10
雖然莫名其妙地被獻殷勤很爽。
但我還是決定和顧徹把話講清楚。
放下碗,我鄭重其事:「等出院後,我會盡快辦好離職手續。」
「雖然不知道你抽了什麼風,但在此期間我們最好還是保持距離。」
以免他把抽風傳染給我。
顧徹猛地從一旁的沙發上站起來。
意識到自己失態後,他停下了動作,深吸一口氣。
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瀾:「明明是你先表白的,難道你要賴賬嗎?」
語氣像是被人欺騙了感情。
而我恰好就是他話中欺騙他感情的渣女。
我懵逼:「啥?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你了?」
「你是沒說,因為你直接寫的情書。」
他把手機遞過來的時候,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屏幕上白紙黑字——「表白信」。
從「你像一朵棉花糖,甜進了我心裡」。
到最後,「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我兩眼一黑。
這這這,這不是我給客戶的表白信嗎!
怎麼會發給了顧徹!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
客戶給的外貌明顯描述的是個黃毛的精神小伙。
而顧徹本人一直是利落的黑色短發。
穿衣風格也是清一色的霸道總裁風。
他究竟是怎麼把情書裡所描寫的人完美地匹配到自己身上的?
我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顧徹一副「早已看破」的樣子:「詭計多端的女人,還想騙我。」
「要是我答應,你就會多了一個帥氣多金的男朋友。」
「要是我拒絕,你就會借口說情書送錯了人。」
「你在小說裡就是這麼寫的。」
他雙手抱胸,嗤笑:「果然。」
我拘謹:「意思是,你喜歡我?」
他冷笑:「宋柚寧,你這個負心女,你的腦子一定是被驢踢了。」
不是,怎麼突然還罵人。
「你今天打扮得那麼漂亮,該不會是有別的人了吧?」
我隻是想美美地辭職。
「還有這幾天我們在醫院度過的美好時光到底算什麼?」
額,算海苔?
還美好,你過敏一個試試。
順帶糾正一下,距離意外發生才剛過去一天的時間。
不是,他就這樣水靈靈地自我攻略了?
見我不為所動,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他恍惚間聽到自己胸膛裡傳來某樣東西碎了一地的聲音。
哦,是顧徹的玻璃心。
我稀奇地湊到他身前:「不是吧,真哭了?」
他滿臉寫著不好惹:「你給我等著!」
放下狠話後,轉身跑了。
我:已老實。
11
顧徹的報復如約而至。
以實現公司可持續發展為由,讓我必須再待滿三十天。
或者找到下一個可以頂替自己上崗的人。
我上哪兒找去……
隻能把所有的鬱悶和不滿都發泄到了視頻剪輯中。
各種變態扭曲、陰暗爬行的表情包層出不窮。
配上炫彩字幕和土味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