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從精神狀態不正常後，我舒服多了。

該發瘋的視頻一經發布，公司賬號的粉絲數量居然噌噌噌往上漲。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一周一次的總結小會上，顧徹十分不情願地誇了我。

「各位請向……咳咳，宋柚寧學習，將公司發揚光大。」

散會後，他攔住我，在同事們一眾的唏噓聲中。

顧徹冷漠道：「把我微信放出來。」

我低頭摳指甲，假裝沒聽見。

他咬牙切齒：「醫藥費不是還沒付嗎？」

提取並觸發關鍵詞——金錢。

那天顧徹捂臉跑走後，再也沒來過醫院。

最後是我自己結清費用出院的。

我立刻掏出手機把他從小黑屋裡撈了出來。

對朕圖謀不軌的小人：「終於放我出來了？」

我：「錢呢？」

對朕圖謀不軌的小人：「轉賬 99999。」

我：「已接收轉賬。」

「轉賬 95163.4。」

「給多了。」

對朕圖謀不軌的小人：「……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

我：「有，請老板批準我立刻滾蛋。」

對朕圖謀不軌的小人：「滾。」

收到。

第二天一早，我心安理得地沒去上班。

而是窩在沙發裡窺屏書粉們在群裡聊天。

我冒了個泡，發了一條還沒吃飯的消息。

群裡瞬間熱鬧起來。

一眾和諧愉快的氛圍中，冒出了一連串突兀的信息。

「男二那麼好，為什麼要把他寫S？」

「後媽你敢直視我嗎，敢直視慘S的男二嗎？」

我的筆名是「男二後媽」，專注塑造深情但倒霉的男二。

千人千面，對文字的解讀自然也不同。

於我而言，作者隻是講故事的人。

落筆的那一刻。

人物就擁有了生命和意識。

溫柔的男二誰不愛，但也正是性格使然，他必須祭天。

好吧，編不下去了。

我將碼好的一篇關於人物分析的小作文發到群裡。

不求理解，但求別罵我。

我：罵角色可以，但是罵了角色就不能罵我了。

沒想到適得其反了。

那位讀者有些激動：「你等著，我已經在提刀趕來的路上了。」

下一秒，門鈴響了。

12

我嘞個豆這麼快，真的假的。

安全起見，我從廚房薅了兩把菜刀。

門邊的顯示屏上映著顧徹的大臉。

不是吧不是吧，難道他就是那個要來砍我的人？

新仇舊恨，看樣子今日就能清了。

我按下語音鍵：「放下手裡的武器，我已經報警了。」

從監控視角隻能看到他手上提著東西，具體是什麼卻看不見。

顧徹黑著臉，一點點將手抬起。

我放緩了呼吸。

入目的是——

雞公煲。

顧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沒S就開門。」

本來還懷疑是有人頂替，這下確定了。

我松了一口氣。

將刀放回原位後打開了門。

我疑惑：「你改行送外賣了？難道是公司要倒閉了？」

顧徹氣笑了：「倒閉了你很高興？」

「沒有沒有，」我話音一轉，「所以你來是？」

「怕有員工餓S在家裡，影響公司聲譽。」

東西到了就行，來什麼人。

我熱情地伸手去接他手裡的雞公煲。

堵在門口的身體卻並沒有絲毫挪動的意思。

他拽著袋子的一頭，我拽著另一頭。

外面很熱，屋裡開著冷氣。

起初我倒是還行，顧徹就遭老罪了。

不大的門縫裡，熱氣爭先恐後地湧入。

僵持了幾分鍾後，我倆都滿頭大汗。

「行了行了，進來吧。」

客廳。

顧徹坐在沙發的一頭，我坐在另一頭。

趁我不注意，他將穿著單隻拖鞋的腳往身下隱了隱。

我期待地打開袋子。

是大半個西瓜，被啃得隻剩下瓜皮了。

見我臉上露出笑容，顧徹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本來還擔心你不喜歡。」

「你喜歡就好，下次我……」

滾。

連人帶垃圾被丟到了門口。

我微笑：「再見，還有你的瓜皮。」

嘭——

門被重重地關上。

起初倒沒感覺多餓，現下是真餓了。

都怪顧徹。

點了外賣後，我再次打開書粉群。

那個提刀的瘋子還在趕來的路上。

我沒再理會，而是在群裡分享剛才的事情。

我：「剛才有朋友來送雞公煲，結果袋子裡裝的是西瓜皮。」

被一連串的「哈哈哈」刷屏，大家紛紛表示這是損友的惡作劇。

一向活躍的群主突然安靜了。

回了幾條簡單的消息後，門又響了。

我不耐煩地打開門：「顧徹你怎麼又……」

陌生的聲音打斷了我。

「你這個挨千刀的，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13

在我滿是驚悚的目光中，對方掏出兩把刀。

準確來說，是塑料的小蘿卜刀。

砍空氣都嫌鈍的那種。

又在我懵逼的視線下，對方把刀交到了我手上。

書粉：「大大你別砍男二了，砍我吧。」

哈？

回想起上一本書裡的男二，溫柔正直，可惜S於暴動者的亂刀之下。

正當我想和書粉好好溝通時，另一個麻煩接踵而至。

顧徹又來了。

書粉被撞飛了出去。

上勾拳下勾拳，左勾拳右勾拳。

一連套絲滑小連招下來，顧徹穩穩地把對方壓在身下。

衣領微敞，汗水順著鎖骨沒入衣物下。

奇奇怪怪的寫作素材又增加了。

……

最後三個人能好好坐下來談的時候，是在警局。

警察叔叔：「你是說，你剛到現場的時候，他的臉就已經這樣了？」

沒等顧徹回答，臉上姹紫嫣紅的書粉率先開口。

「是的是的，都是我在路上摔的。」

話音落，兩個大男人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我在一旁面呈菜色。

退一萬步講，就不能把這倆貨一起抓進去嗎？

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後，三人走出了警局。

我十分抱歉地握住書粉的手：「不好意思啊，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說著指了指顧徹：「他腦子不太好，剛才多謝你為他說話了。」

書粉淚目：「那男二呢？」

我：……

一旁的顧徹早已不耐煩，一把扯開我的手，拽著受傷的書粉上了車。

尾氣揚長而去。

我隻好打車跟上。

開到一半，顧徹打電話給我：「你什麼時候跳的車？」

我：「轉告傷員，讓他離你遠點，腦殘是會傳染的。」

一切都處理完後，我把哭哭啼啼的書粉送上了出租車。

回家路上，我看似不經意地問了句粉絲是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

顧徹故作沉思：「可能，是通過朋友圈看到的吧。」

不錯，一年前我才搬到這裡，當時確實發了個朋友圈慶祝。

但是我的微信列表裡從不躺陌生人。

「有可能，」我點頭，話音一轉：「所以你就是這樣知道我家地址的？」

公司登記的地址依舊是之前的老地方。

照理說他應該不知道我現在的住址。

在警局問詢的時候，顧徹一隻皮鞋一隻拖鞋的搭配實在亮眼。

送雞公煲不像是惡作劇。

倒像是太著急拿錯了。

總結下來, 真相隻有一個。

「你該不會是……」

為了追求我特意搬過來了吧。

「是我，我就是粉絲群群主。」

「看到那人發的消息之後來得有點急, 不小心把袋子拿錯了。」

「不是故意的。」

我：張大嘴.jpg

14

群主我有印象，我的鐵血書粉，氪金大寶貝，誇誇國國王。

顧徹就不用提了, 發工資那男的。

但若要在兩者間畫等號，我感覺自己 CPU 要燒了。

原來自從我入職公司的第一天起。

顧徹就在懷疑我的身份。

人怕出名豬怕壯，有點人氣的作者基本都捂不住真名。

那以後，他經常悄悄關注我。

發現我在摸魚碼字時, 看破不說破。

為了進一步確認, 他開始了測試。

放縱我摸魚的次數越多, 當天更新的字數越多。

壓迫我加班的次數越多，在「作者的話」裡痛罵老板的次數也就越多。

後來一句「顧扒皮」, 讓我的身份直接實錘。

這和裸奔有什麼區別？

不是，這誰能想到年近三十的男總裁還看女頻言情文啊！

顧徹直勾勾盯著我, 狹長微挑的眉眼裡滿是認真。

「你寫的每一本我都看了。」

「我是真的覺得挺好看的。」

我也這麼覺得，但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就怪怪的。

提問：如何把天聊S。

在線等，挺急的。

為避免被他的眼神攻擊到，我隻好將顧徹當成空氣。

偶爾被空氣問得煩了, 我也會回應幾句。

空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我：「智者不入愛河。」

……

空氣：「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我：「腦殘是會傳染的。」

……

第一次覺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長。

一路上，我思考了很多。

說討厭他肯定是假的, 但若是說喜歡。

倒也還沒到那個地步。

從外表來看, 顧徹有錢有顏。

除了腦子不太正常, 脾氣偶爾不好, 似乎也沒別的缺點了。

可，總感覺差點意思。

遇到喜歡的人會心跳加速。

但我看到那張有點姿色但帶著班味的臉時。

心瞬間就不想跳了。

終於，車停在了目的地。

兩人默契地沒有說話。

不知道顧徹在想什麼，但無論是什麼。

當下的我都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15

沉吟良久，我打破了沉默：「你……」

「你……」

顧徹笑了：「女士優先，你先說。」

我輕哼：「本來就是我先開口, 我自是不必謙讓。」

「首先, 你是個好人。」

雖然加班有點多，但給的工資和福利待遇確實是硬貨。

「其次, 你對我的喜歡可能是一時興起, 或是由於對作者職業的濾鏡。」

「最後, 現在的我還無法給予你對我同等的喜歡。」

「所以，顧老板, 一切不過隻是一場誤會。」

誤會的開始或許美麗。

而誤會的結局卻多半是事與願違。

顧徹將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

夕陽的餘暉輕輕灑在他專注的臉龐上, 為那稜角分明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他微蹙著眉，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打著方向盤。

就在我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 他笑了。

「沒關系, 我也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別以為單憑這幾句話，就能把我打發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流淌而出。

我歪頭：「看過我寫的男二沒，我對伴侶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顧徹點點頭，側身幫我解開安全帶。

「沒關系。」

「我們，來日方長。」

我沒有回答。

下車後, 走出去幾步又返回。

車還在原地。

輕叩車窗。

副駕的車窗緩緩落下，露出顧徹的臉。

我衝他挑眉：「我等著。」

那就，來日方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