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8 歲的江堯,是我家保姆的兒子,在雜貨間裡偷偷吻我。
28 歲的江堯,搖身一變成了總裁,送給女友價值千萬的跑車。
凌晨三點,我開著那輛跑車穿過夜風。
別誤會。
我並不是他的女友。
我隻是他們今晚的代駕司機。
1
三年前,我還是作天作地的富家千金。
後來,家裡出了些變故。
我把地下車庫裡所有的車都賣了。
白天上班,晚上兼職做代駕司機。
今天接到的單有點特殊。
顧客是我的前男友。
準確來說,是和我青梅竹馬 20 多年的前男友。
是從 18 歲到 25 歲,與我相戀 7 年的前男友。
是每天打 4 份工,攢錢送我鑽戒的前男友。
也是那個護在我身前,為我擋下一刀的前男友。
江堯。
2
他站在一輛紅色跑車前。
這車太張揚了些。
和他從前的品位差得挺多。
我轉眼望去,發現他身側還站著一位比跑車更明豔張揚的美女。
美女不悅地嘟囔:「怎麼是個女司機?」
我抿了抿唇,說:「您好,不滿意的話可以取消訂單。」
「不取消。」江堯插了嘴。
他將車鑰匙扔給我,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上車,送我們回家。」
他強調了「我們」兩個字。
我關上車門時,美女皺著眉說:「師傅,你開車小心一點呀。這輛車是阿堯送我的生日禮物呢,千萬不要剐了蹭了。」
汽車發動後,她又嬌嗔道:「剛才那瓶紅酒的年份不錯,要十幾萬了吧?」
江堯清冷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35 萬。」
嚯。
江堯對女友果然大方。
曾經舍得花光所有積蓄,送我一顆價值 8000 多塊的鑽戒。
如今舍得為她開一瓶 35 萬的紅酒,送出價值千萬的跑車。
3
到達目的地後,江堯並沒有和他女友一起上樓。
她倚在車門上,問:「阿堯,這麼晚了,你不去樓上坐坐嗎?」
「不去了。」
「走嘛,我給你煮醒酒湯好不好?」
「不用。你早點休息。」
她似乎是有些生氣,癟癟嘴轉頭離開了。
月光沉寂。
我和江堯默默地站在樹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問道:「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還行。」
他又啞聲說:「你不問問我嗎?」
我笑了一聲:「網上都看得到。之前那個爆火的小遊戲就是你開發的吧,我也玩了幾天,挺好玩的。」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遊戲。」
夜有些深了,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隻覺得他的眼睛好像紅了一片。
我垂下頭,低聲說:「江堯,太晚了······不是敘舊的時候。你要是想闲聊,後天的同學聚會上再見吧。」
4
同學聚會定在了周六。
天氣陰沉得要命。
到了晚上,雨點果然毫不留情地砸了下來。
我和江堯提前見面了。
他開著黑色邁巴赫,沉穩從容。
而我騎著電動車,被淋得渾身湿透。
江堯降下車窗,吐出兩個字:「上車。」
我搖了搖頭:
「這麼貴的車,我掏不起清洗費。」
「不用你掏。」
「還是算了,反正我已經淋湿了。」
江堯有些火大,踩了一腳油門,轟隆隆遠去。
過了幾分鍾後,手機叮了一聲。
是新的代駕訂單。
我想了想,離同學聚會還有一個多小時,和車主的距離也不遠。
這單倒是能接。
到了定位點我才發現,要代駕的居然是江堯那輛黑色邁巴赫。
他不知什麼時候點了一支香煙。
「上車,送我去紜鶴樓。」
在我上車前,他把那支煙掐滅了,又開了車窗通風。
所有氣味都消散在了雨中。
我閉了閉眼,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以前他也抽過煙,但沒過多久就戒掉了。
因為我呼吸道有些小毛病,聞不了煙,甚至聞不了香水。
江堯沒有給我遐想的機會。
他輕笑一聲,解釋道:「別誤會,我等下還要去見我女朋友。她不喜歡我身上有煙味。」
5
這次同學聚會的費用江堯全包了。
他訂了最好的酒樓。
以前我闊綽時,倒是很喜歡去那家。
臨江那一面是整片的落地窗,夜景盡收眼底。
時過境遷啊。
曾經的高級 VIP,現在像個落湯雞。
走進包廂時,裡面正聊得火熱。
話題中心不外乎是江堯,誰叫他如今混得最好。
「江總要結婚了?是不是那個女明星?」
「是許嫣吧,江堯砸了不少錢捧她呢。」
「他前幾天拍了個什麼粉鑽,許嫣不是還在微博曬了圖,真的超大一顆。」
「那當然了!800 多萬的鑽戒,都上熱搜了!」
我手指一緊。
800 萬。
當初江堯送我的那顆鑽戒,是 8299 元。
而許嫣收到的愛意,足足比我多出了 3 個 0。
6
我沒推開那扇門。
我跑了。
這太不像以往的陸長笙了。
怎麼,聽說江堯這樣去愛另一個人,你竟然不敢再聽下去了嗎?
我撥通了電話,小聲說:「你還是出來吧,我不想進去了。」
對面嗯了一聲。
幾分鍾後,一輛車停在了我面前。
「陸長笙,上車。」
我一屁股坐了進去,才想起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我衣服都是湿的。」
「你不會又騎電動車來的吧?就不怕感冒?」
「沒事,我身強力壯。」
裴澤川嘖了一聲,脫下西裝披在我身上。
衣服上帶了些淡淡的煙草味,嗆得我咳了一聲。
他趕緊打開了車窗,皺著眉說:「真是服了!剛剛這些人在我旁邊抽煙,沾了點味道。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怎麼失魂落魄的,你剛剛見到江堯了?」
「前兩天就見到了。」
裴澤川欲言又止。
我慘笑了一聲,說:「給他做了兩次代駕。他說我開車技術不錯,想挖我。」
「什麼鬼,江堯想讓你去給他當司機?」
「不是江堯,是許嫣。」
裴澤川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才想起許嫣是哪號人物。
隨後,他咒罵道:「江堯腦子是不是有毛病?讓前女友給現女友開車?」
我腦子才有毛病。
因為我同意了。
他開出 7000 的底薪,我談到了 8299 元。
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7
我打開朋友圈,發現全是今晚同學聚會的照片。
有人發了大合照,有人發了菜品,有人發了窗外的夜景。
還有不少人偷拍了江堯的照片。
我點開這些照片,一張張保存了下來。
最清晰的一張照片,是江堯的側臉。
他舉著茶杯,眼裡是疏離的笑意。
我不斷放大,看到了他腕間的手表。
是十年前我送他的那隻。
我們分手那天,場面鬧得有些難看。
我扔了他送我的鑽戒,他扔了我送他的手表。
後來我又偷偷回到了那個垃圾堆,準備把東西撿回來。
卻看見了江堯的背影。
他蹲在地上,雙手不斷翻找著。
我猜,我丟掉的那枚戒指,也在他那裡。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趟公司。
跟領導提出了辭職,她很快就同意了,還惋惜地長嘆了口氣。
我抱著紙箱,把工位上所有的雜物都裝了起來。
水杯、鼠標墊、玩偶、盆栽。
屬於我的氣息被一點點清除掉。
同事們過來擁抱了我,讓我以後好好養病,好好休息。
我強撐著笑了一下,說:「沒事,又不是絕症,搞這麼傷感幹什麼?」
領導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天天罵我沒腦子。
但她看見我的診斷書的那天,卻紅著眼睛哽咽了好久。
她提出要借錢給我,讓我趕緊動手術。
我沒同意。
萬一手術失敗了,她的錢我該怎麼還?
裴澤川也要幫我交手術費。
我也拒絕了。
我已經欠了他挺多的了。
再欠下去,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8
我去了江堯給我的那個地址。
這裡的房價高得嚇人。
我到樓下的時候,一串熟悉的號碼打了進來。
「站在下面幹什麼,上 8 層。」
「你怎麼知道我在樓下?」
「透過窗戶看見了。」
我沉思了一會兒,才問他:「江堯,你一直沒換電話號碼嗎?」
「沒。等著別人來打,但是她從來沒打過。」
「不是你當面把我拉黑了嗎?」
他噎了一下,說:「又沒說等的人是你。」
我坐上電梯,到了 8 樓。
江堯已經打開了大門。
門口的地毯上,擺了一雙粉色拖鞋。
看起來是新的。
我環顧四周,隨口誇道:「裝修不錯。」
江堯勾了勾唇角:「你喜歡嗎?這是我的婚房。」
我本來準備換拖鞋的,聽見這句話,立馬把腳收了回去。
婚房。
這雙拖鞋,大概是為女主人準備的。
我不該染指。
江堯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致華美的小方盒。
幾秒後,他輕輕將盒子打開,裡面躺著兩顆鑽戒。
一顆是幾年前被我扔掉的那顆。
另一顆,是碩大的黃鑽。
9
江堯把兩顆鑽戒推到我眼前,漫不經心地說道:「收下吧,就當是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看著那個盒子,指尖微微一顫。
今天是我的生日,沒想到他還記得。
「算了,」我聳了聳肩,「生日祝福我收下了,禮物就算了。」
他眼裡閃過一瞬間的驚詫和無措:
「為什麼不收?」
「這太貴重了。而且,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來說······送這種東西,也不太合適吧。」
江堯皺著眉,問:「我們之間的關系怎麼了?我們是很多年的朋友、同學,送個生日禮物不過分吧?」
是不過分。
但沒有人會為朋友、同學送出兩千萬的鑽戒。
我將盒子扣上了,掩住了裡面流溢的璀璨。
它發出咔的一聲,更像是敲擊在兩個人的心尖上。
良久後,我將盒子推了回去。
「江堯,這是許嫣不要的東西吧?」
「我聽說她這兩天正在跟你鬧情緒,你送了很多東西,都被她扔出來了。」
「怎麼,把人家拒絕的東西送到我面前,難道我很像垃圾桶?」
10
江堯肉眼可見得慌亂了起來。
「不是的!沒有這回事!我根本沒送給她!」
他語無倫次地講著,說他之前拍到的那顆粉鑽,本來是想送給我的。
但是許嫣看到了。
她自作主張,拿了鑽戒,還拍照發到了網上。
禮物已經被別人拆封過,江堯覺得送不出手了。
他又等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了一顆更大更美的鑽石。
就是盒子裡這顆。
他執著地舉牌,最終以兩千多萬的價格把它拍了下來。
「長笙,每一顆鑽戒都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在江堯說完一切之後,我居然出奇的冷靜。
沒有驚詫,沒有委屈,也沒有欣喜若狂。
我們二人之間早已裂出了一道天塹,不是幾句真心話就能填平的。
江堯固執地把盒子塞進了我手裡:
「長笙,我送你的東西不多······這個你就收下吧,好不好?」
我沉默著,抬起了手腕,將它拋進腳邊的垃圾桶。
「江堯,這才是它的歸宿。」
「我不做小三,不做情婦。」
「我不是江女士,我做不出這種卑鄙下流的事。」
江堯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顫聲說著:「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媽······我媽她也一直很愧疚。」
她當然很愧疚。
我媽媽拿她當姐妹,我拿她當阿姨。
我們每次出國旅遊,都給她和江堯帶禮物。
那些東西,她都是怎麼心安理得地收下的?
我每次甜甜地叫她曉梅阿姨,她又是怎樣心安理得地應答的?
我站起了身,自上而下地睥睨著他:
「江堯,這次的招數,也是你媽媽教你的嗎?」
11
許多年前,江堯還是我家保姆的兒子。
也是我的同桌、我的知己、我偷偷暗戀的人。
我的書本上都是他的筆跡。
他會用紅筆幫我圈出重點,會在空白區域寫滿注釋。
他會在降溫時幫我準備好厚外套,也會在我痛經時泡好一杯紅糖姜茶。
有段時間,他在花店裡打工。
那時候,他每晚都送我一束桔梗花,幫我插在床頭的花瓶裡。
江曉梅住在保姆房,江堯就住在我家的雜貨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