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姨也早就聯絡好了藥鋪,把藥材都收了去。
藥鋪本來就要從外地進藥材來,但外地的藥材運來,還要運費,也是麻煩。
現在有距離近的,還有品相好的藥材,他們自然更願意收。
藥鋪還不放心,帶人在村裡過稱,現場發錢。
村民們一個個拿到了錢,看著比種莊稼還要多出十來倍的銀錢,笑的嘴都合不攏。
藥材鋪的老板,還問村裡明年種什麼藥材。
沈姨說了說大概的計劃,那老板豎起大拇指。
「沈娘子真是好謀劃,那我們兩三年後,就等著你們的好藥材了。」
沈姨趁熱打鐵,跟他們籤了契書,保證隻把藥材提供給他們,但藥鋪也得保證收購,還得給定金。
藥鋪老板權衡利弊,籤了契約,還給了定金。
不說村民們,就說村長看到她在給貨之前先拿到了錢,都驚呆了。
「這也行?」
沈姨說,那藥鋪老板肯給銀錢,也是希望獨佔我們村裡的藥材而已。
「這些銀錢正好拿去買種子,大家拿了多少種子,會合算出價格,在賣的藥材錢裡扣除。」
村民們對她很信服,自然都聽她的。
沈姨還請村長在村裡選出幾個德高望重的人來,一塊管理藥材種植和出售的事兒,這樣也更好管理村民。
村長很快選了人,跟沈姨一塊管理這些事。
因為這件事,我娘在村裡的地位都跟著漲了。
自打我爹去入贅送了和離書回來,我娘在村子裡就總被人恥笑。
他們說我娘留不住男人,還說她一個和離的女人怎麼好意思還留在村子裡,也有些賴漢上門來騷擾。
我娘原本很溫柔,就是那時候慢慢變的越來越潑辣,總也沒個笑臉。
沈姨來之後,賴漢更是往我家跑,各種騷擾。
但那些人都被沈姨打跑了,打的屁滾尿流,再也不敢上門。
我娘拿著棍子,跟沈姨一塊打跑了賴漢,兩人叉著腰站在街上,指著賴漢破口大罵,那樣子,也不知道是我娘更像沈姨,還是沈姨更像我娘。
反正自那之後,賴漢就不敢上門了。
沈姨跟我娘一塊做針線的時候,還闲聊。
「當年陸晏進京,你怎麼沒打到京裡去,就吃了這個啞巴虧?你若是去了,我不會被他騙,你也不會吃這麼多年的苦。」
原來,當年她並不知道我爹有老婆孩子,真是後來才查到。
而我爹,也是借了別人的身份,才把她騙了去。
我娘笑道,「因為他了解我,送來的是和離書,若他送的是休書,我便打到京裡去了。」
她可以和離,不要這男人,但絕不會被休棄。
沈姨嘆氣,「哎,他真是,S的好,S的巧。」
我爹S的確實是巧,他S之前,在沈家享受了榮華富貴,等他S的時候,也沒趕上沈家落難。
若他晚些時候S,便也能跟著一塊去砍頭了。
我娘就說他運氣一向好,S都S的巧。
14
日子一年一年的過,村裡的藥材長的好,村民們的錢賺的越來越多。
有了錢,村子裡都和睦了許多。
大家互相見了面,都有了笑臉,不再像以前那般,為了一根菜一棵蔥鬧的臉紅脖子粗。
哥哥還是堅持去擺攤,還弄了個小鋪子。
娘又教了他好幾種面食,他自己還琢磨了,做的吃食好,鋪子裡生意更是紅火。
我跟不語在家裡讀書習武繡花,種藥材,偶爾跟村裡的大丫她們去街上逛逛,買些喜歡的東西回來。
不語喜歡下地,幾乎要整天泡在藥田裡,曬得黝黑,哪兒還有剛來時候瓷娃娃的樣子。
看她這樣,我總覺得,我也該做點什麼的好。
沈不言在學堂裡成績很好,但卻不能去科考。
沈家滿門獲罪,他雖然小,可也是罪人,不能去。
沈姨還問沈不言後不後悔跟著她姓。
若是沈不言跟著我爹姓,就不會在獲罪名單裡。
但沈不言堅定搖頭,「娘,我是沈家人,既承了沈家人的榮耀,難處坎坷自然也要一起承擔。」
沈姨抱著他誇贊,「不愧是我沈家兒郎,骨子裡流著的就是我沈家的血。」
學堂裡的先生知道他不能科考,也很是可惜,但也沒有因此就看輕,還是一樣的教導。
先生還想讓沈不言長大了些就在學堂裡教書。
雖然不能科考,好歹能做個先生養家糊口。
但沈不言拒絕了。
邊關再起戰事,朝廷在徵兵。
這一次,沒了沈家,少了許多沈家培育出來的良將,邊關戰事打的很不樂觀。
剛繼位沒幾年的新皇很著急。
當年他剛繼位,就S了很多奪嫡之戰時沒有支持他的忠臣良將。
好日子沒過幾年,要用人了,才發現手上可用的人甚少。
他怕,怕這時候被人翻舊賬,怕被人說他S忠臣,眼下遭報應了。
所以,他啟用了新人,還委以重任。
但新人給他丟了臉,一上戰場就被人揍得退兵幾十裡,差點把城都丟了,氣的皇帝差點提劍親自去S了他。
邊關之戰打的膠著,兵耗的多,朝廷隻能徵兵。
我哥已經十七歲,到了年紀,本來已經在說親,我娘正挑花了眼,誰知道卻趕上徵兵。
我娘想花錢免了這名額,但朝廷是錢也要,人也要。
沈不言站出來說,「我去。」
我娘把他推回去,「你才多大,一邊玩去。」
但沈不言就要去,還偷偷報了名,報的名字是秦不言。
他不能用沈不言的名字,也不想姓陸,便借用了我娘的姓。
等他自己跑了的時候,我娘和沈姨才發現。
他說他是沈家兒郎,要在戰場上把沈家的顏面和榮耀找回來。
沈姨拿著信,紅著眼,「這個熊孩子,真是打的少。」
沈不言太小,根本不能上戰場,就算去了,也隻能在後方打雜,待遇很不好。
我哥看了信,收拾了東西,也跑了。
「我追他去,娘幫我把鋪子看好了。」
我娘跟沈姨一塊站在門口罵人。
「這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沈姨第一次對著我娘有些心虛。
「秦錦心,你罵我吧,都怪我,教他們習武,把他們的心都養大了。」
她自責,若是沒教大哥習武,大哥就不會跟著跑了。
我娘瞪她一眼,「他有那個心,就算沒有武藝也會跑,說你幹嘛?我還要謝你教了他許多,這一去,想來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雖然這麼說,但她們兩人還是擔心。
一向不愛拜菩薩的兩人,開始整天求神拜佛的,希望佛祖跟菩薩保佑。
不語悄悄跟我說,「這大概就是臨時抱佛腳。」
15
哥哥跟不言走後,我跟娘說想去學炮制藥材。
「我們的藥材直接賣給藥鋪,價格便宜,藥鋪炮制後的藥材,價格要貴上幾倍甚至十幾倍。」
「若是我也會炮制,這錢便能自己賺了,而且這也是個手藝。」
會點手藝,才餓不S人。
娘盯著我看了看,我也直直地看著她,沒有躲閃。
她也沒阻攔,又問不語想不想一塊去學。
不語點點頭,「我也去學,學了才好知道藥材要怎麼種,才能種出最好的藥效,最好的產量。」
沈姨雖然也會種藥材,但到底不算是特別專業。
不語這些年總愛往山上地裡的鑽,就是研究這些呢。
最後,還是沈姨找了人,送我們去學炮制藥材的手藝。
那是沈家的故人,看到沈姨求上門,驚的從屋裡跑出來,給她接連行禮。
「沈大小姐,折煞老夫了,您有什麼需要老夫去做,盡管說便是。」
沈姨笑道,「沈大小姐已經是過去,現在我隻是沈懷玉,齊先生,我這兩個孩子就交給您了。」
齊老先生胡子白花花,長的慈眉善目的,手上還都是老繭跟傷疤。
看我和不語長的嬌嫩,有些不忍,「真要讓她們學這手藝?」
沈姨笑著說是,按著我們倆行禮。
齊老先生便收了我們,隻是醜話也說在前頭。
「炮制藥材是個苦差事,燙傷燒傷被藥材腐蝕皮膚,那都是常事,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
我跟不語都使勁點頭。
我們境遇不同,但都吃過苦,也是做好心理準備來的。
齊老先生便收下了我們,讓我們從曬藥材切藥材開始學。
娘接了大哥的小食店,開始跟大哥送不言上學一樣,每天早上帶我們來城裡,晚上再把我們帶回去。
炮制藥材確實是麻煩,也很苦,但不語這原本的千金小姐都不喊苦喊累,我比她大,更不能說苦。
在鋪子裡混的熟了,有時候我們還會帶了相熟的小學徒去鋪子裡吃飯,其中一個最是喜歡,總愛眼巴巴的盯著我,問什麼時候能再去。
齊老先生總愛說他肚子裡有饞蟲。
「也沒短了你的吃喝,你秦大娘家的飯菜就這麼好吃?」
他撓撓頭,也說不出什麼來,但就是想去。
轉眼幾個月過去,哥哥和不言寫了信回來。
信上說,他們兩人在一起,已經去參軍,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掛念。
娘這一下放了心,接連謝謝菩薩和佛祖,轉過身,又開始擔憂。
畢竟真的進了軍營,以後生S難料。
沈姨把信來回看了看,卻覺得古怪。
「不言這孩子怎麼沒寫他們在誰麾下,做了什麼兵?」
她對軍中熟悉,不言也熟悉這些,寫信的時候該說明才對。
她覺得這信不對勁,不言跟我哥一定是隱瞞了什麼。
我娘也被說的又惴惴不安起來。
因為沒有地址,也沒法寫回信,我們隻能繼續等消息,希望哥哥和不言能多寫信回來。
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間,他們再也沒寫信回來,甚至連個消息都沒有。
三年,邊關大軍在梁王和幾位將軍的帶領下,打敗了敵軍,穩定了邊關,還把敵軍打退上千裡,差點打到對方的大本營去。
邊關穩定,大獲全勝,兩國言和,很多當兵的便都能回來,村子裡好些個去當兵的也都回來了。
有的人活著回來,有的人受了傷,有的人卻隻有一封信一筆撫恤金,家人看著這些,抱頭痛哭。
幾家歡喜幾家愁,我們家,什麼都沒等到。